康明他们将两个支洞查了个遍，可是没有找到所谓的通风管道。现在，较低的那个矿洞也被水淹没了，水涨得越来越快，较高的这个矿洞也有齐膝深的水，估计再过几小时，这个地势最高的洞也将淹没在水中。

康明的计算是错误的，他原来以为水注满矿洞，需要两天，却没估计到水位越高，矿洞的容积越小，水涨起来的速度越快。现在，所有的矿洞都已经被水淹没，成了水洞，这个地势最高的矿洞，成了他们唯一的栖身之地，而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几小时。

史玉香依偎在康明的身边，将头靠在康明的肩上，感受着那只巨大的手很有力度地揽在肩上，而这个力度，让她能体会到康明内心，那是保护女性的原始力量，这个力量让她在面对死亡的时候，竟然还有一丝丝甜蜜。

再过几小时，这样的情形就将成为永恒，她心里期待着，当人们发现他们的时候，能继续保持着这种姿势——一对生死患难的男女，情深深意融融，从容地面对死神的来临。所以，她尽量保持着微微笑意，极尽展现着她女性的妩媚，她要给人们留下一个美丽的形象。

“当我们的尸骨被发现的时候，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史玉香轻声地说。

面对史玉香，康明弯起一抹温柔的微笑，真弄不明白她在面临死亡的时候，还能这么镇定，好象是去赴一个情人晚会一样，脸上还泛着诱人的潮红，让他看得有点痴了。

“如果你不想留下骂名，我们分开躺下，那样就会永垂不杇了。”康明嘴里这么说，手上揽得更紧了，在这个时候，他不会放开史玉香，他做好了准备，要把最后一口空气留给她呼吸，自己默默地沉入水底。

史玉香紧紧地抱住康明的腰：“不！就算被骂奸夫*妇，我也不离开你！”

康明将史玉香肩转过来，深情地看了一眼，疼惜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我们相约了下辈子，当然不分开了。”

“还有下下辈子……”史玉香喃喃地说。

“嗯，同生同死，永不分离！”

史玉香媚眼迷离，抬头望着康明说：“还有几小时，你想做点什么吗？”

康明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捧着史玉香的脸，吻上了她的温唇，含糊不清地说：“我们把……最美好的时刻……留到最后一刻。”

史玉香想象着大水封顶的那个浪漫时刻，他们躺在“船”上，相拥着进行那个人类原来主要为了繁衍后代，后来主要为了享乐而永恒相传的动作，微微笑了：“康明，我想，我们在最后一刻，要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康明看着史玉香伸出来的香舌，明白了她所说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含意，情不自禁地将它含在口里，手上一用力，几乎将史玉香抱了起来。

第六盏矿灯躺在“小船”上，光芒暗淡了下来，它所射的方向是一堆矿石，浅黄色的光照在深黄色的矿石上，由于视线模糊不清，一块块矿石象一个个从地底冒出来的头颅，使康明想到了“鬼头”。

现在，只缺勾魂的黑白无常了。康明心想：在这最后时刻，他越来越想知道史玉香的来历，这个无处不透着迷的女子，现在已经成的“自己的人”，那就不应该再有秘密：“玉香，你说过，你会告诉我一切。”

史玉香将头靠在康明的脖子上，磨了几下他的耳根，说：“我们在完成死亡前浪漫的时候，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开始死亡前的浪漫？”

史玉香喃喃道：“让我再抱你一会儿好吗？这种感觉真好。”

“我们换一盏灯吧，让我们死得光明一点。”

“好。”史玉香放开康明，让他去换灯。

电力充足的矿灯射出一道强烈的光，照在那堆矿石上，矿石里的黄色晶体闪耀着金子一般的光辉，尤如远空的星辰。

“好美丽的星星！”史玉香赞叹道。

康明没有应话，他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那是一堆独立的矿石，矿石堆的周围却没有与矿石相同的矿藏，而是白色的岩石，这就是说，这一堆矿石原来不是在这里开采出来的，它们来自另一个地方。

那么，这一堆矿石是从哪里来的？

康明摔开了史玉香，冲向那一堆堆成宝塔山一样的矿石，疯狂地将宝塔尖上的矿石向下扒。

看着康明反常的行动，史玉香也想到了什么，走到康明身边，也跟康明一样扒着矿石。

塔尖上的矿石被扒了下来，露出一截钢管，水桶粗的钢管。

这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那个通风管道！

矿石不断地被扒下，掉进水里，而从钢管里，陆续地落下总也扒不完的矿石来，象一口永远不会枯竭的矿井。

上百米深的矿井里，这个管道离地面有多高，康明心里是有数的。这些矿石，一定是那些设计陷害他们的人从管道上方灌下来的，为的是阻止他们从管道里逃生，康明想象着管道出口上方，一定会有一座山一样的矿石堆。

这些人心这么狠，事情都做绝了。

虽然他知道凭两人的努力，很难扒完这些矿石，但这总是一个希望，如果他们仓促之间没有时间在管道出口堆起一座山，这管道里的矿石又不是足够多，就能从这管道里爬出去，那样，放弃这个希望就太可惜了。

管道下的矿石堆越来越大，以至于需要接力才能将矿石扒下矿堆。康明在前面扒，史玉香在后面，将康明扒出来的矿石丢到矿石堆下的水里。两个人谁也不说话，生存的希望在他们心里燃烧着，提供给他们似乎永远也用不完的动力。

手磨出了血，康明摔了一下手，几滴血贱在史玉香的俏脸上，而史玉香眨了一下美丽的大眼睛，回给他一个甜美的微笑。

康明心里产生了一个夫唱妇随的感觉，他同样回给她一个淡然的微笑。

没有过多地享受这个感觉，因为他在回头的时候，看到了史玉香脚下，那快速涨上来的水已经淹没了她的膝盖，洞井里留下的空间已经不足五十立方米了。

最多再过一小时，他们就会被水淹没！

康明犹豫着，他不知道现在应该与史玉香温存片刻，还是继续扒矿石，因为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史玉香向上爬了几步，她搂住康明的腰，将泥水和血滴混涂的脸埋在康明的怀里，象一只安静的兔子。

静！矿洞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死一般的寂静！可怕的寂静！

死神，也许已经站在他们的身边，只等着伸出它那收割灵魂的镰刀，将这一对男女的灵魂收获到向天堂或地狱。

康明一手揽着史玉香的腰，一手摸着她的秀发。脚下的矿石动了一下，他感到那齐膝的水冰凉冰凉的，如果用它给史玉香洗脸，一定会凉着她，所以，他举起衣袖，轻轻地为她擦拭着脸。

史玉香含情脉脉地看着康明，她感到很满足，很幸福，前所未有的舒畅。死，已经不那么可怕了，她相信，在面对死神的时候，她一定会保持着现在这样的安祥，因为，她能够死在爱人的怀里。

“噹！噹噹！噹噹噹！……”

这时候，康明听到了管道里传来了几声敲击声音。

那声音来自很远的深渊，很小，可他听到了，听得很真切。

“别动！你听，上面有声音。”史玉香也听到了。

很有节奏的声音，象是莫尔电码，决不是矿石落下时碰击管道壁发出来的声音。

康明拿起一块矿石，重重地向管道壁砸去……

“噹！噹噹！噹噹噹！……”

很快，上面又有了回应：“噹！噹噹！噹噹噹！……”

仿佛是天籁之音的和鸣，它让两颗快要泯灭的心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两个人深情地互望一眼，快速、短切、点到即止而又含意深刻地吻了一下，尝到的是泥水和血的混合味道，可竟然是那么甘甜和清香。

旋即，两人飞舞着双手，扒矿石的动作比刚才快了几倍。

他们扒得很快，可水也涨得越来越快，矿石流下来的数量却越来越少。几十分钟后，水已经淹没到了两人的胸口，好在两人都是会游泳的人，到不怎么感到胸闷，可两人都知道，这样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再过十分钟，等到水没过了头顶，那就宣告生命的终止。

康明将最高的位子让给了史玉香，尽管他知道这没什么用，可是，他还是想表现一下绅士的风度，让最后一口空气吸进史玉香的肺里。

“不！你太残酷了，让我看着你在我的面前死去，饱受生离死别的痛苦，你就这么狠心么？”史玉香将康明向管道边推，她的想法与康明一样。

康明竟然还笑得出来，他抱着史玉香，在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死时的狼狈，让你在我心目中有一个美丽的形象。算是我自私吧，你总不能让我失望呀。”

“即然这样，那就来个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分同秒死。我们吻着共赴黄泉路，不许移开嘴唇，谁先坚持不住谁是小狗。”

康明没有再坚持，他紧紧地吻住了史玉香的嘴。

或者是这死前之恋感动了上苍，他俩吻了很久，却没见水再涨上来。

这是一个不正常的情况，十分钟早就过了，而水只涨到脖子上就不再涨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是康明先开口：“或者，就是水平面，上天给我们留下最后一平方米的空间，让我们活得再长久一些，了却我们的相思。”

史玉香也感到水淹没到脖子上就不再上涨了，她早就想到了康明说的情况，既然水不再涨上来，久吻一点也没什么妨碍，可是康明却放开嘴唇说话了。

“你是小狗，你先放开的。”史玉香笑着说，那是发自内心的笑，不用死的感觉真好，尽管不知道这样能坚持多久，但哪怕多几分钟也是好的，她才初尝做女人的味道。

康明没有那么深的感觉，他还是想利用这个时间多搬一些矿石，或者这管道里的矿石本来就不多了，别让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眼皮底下溜走：“我们还是搬吧，趁着水没涨的时候，别没有淹死，到饿死在管道里只几块矿石的下面。”

史玉香点点头，说：“好，还是你在前，我在后。”

“不，这回换过来，你在前。”康明想，真要是搬通了管道，先获救的一定是上面的人。

“水下搬石头轻，我是女人，你要让着我。”

“换一个工种，搬起来会快点，这不是让不让的问题。”康明将史玉香推到管道边，自己吸了一口气，潜到了水下。

再说什么，康明已经听不见了，史玉香心里一感动，流着泪搬起了矿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