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离拉着华落在西山游玩，大概是因为华落最近确实睡得多了些，两三天里面才陪青离出门一回，华落也有些自觉愧疚。

现在青离对密城已经很熟悉了，天天在密城大小胡同里面穿梭，等华落觉得睡饱了睡足了的时候，青离只剩下西山没有游玩了。所以青离一提西山，华落忙不迭的答应，觉得自己将功折罪的时候到了。

谁知道青离入了人间，几日便有大不同，既知道如何去西山姑子庙的路线，也知道参拜庙宇的规矩，连西山那里茶花开得好，都如数家珍，不需要华落再操心思。

看着青离自信飞扬的在前面领路，口齿伶俐的和半山腰的小贩争一包落花生是四文钱还是五文钱，还有青离分了一半落花生给他时候，细细叮嘱，若是有发黑的就是坏了的，不要吃坏了肚子。华落只觉得自己还没有睡醒。只觉得青离比凡人还要凡人，心里不知道自己是该欣慰教导有方，还是失落那个事事依赖自己的青离，在自己裹在被子里面蒙头大睡的时候，一去无踪。

华路爬山的脚步就慢了下来，青离回头见他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又蹦蹦跳跳的跑回来，问他是不是累了，且再坚持下，前面拐弯处就是姑子庙，可以在姑子庙歇息，用些素斋。听说这里的油面筋和清炒蕨菜都是一绝，是其他地方吃不到独特风味，绝对不容错过。

华落便觉得那个熟悉的青离回来了，分明还是没有长大的孩子心性，无论到哪里都忘不掉吃东西。对着青离和煦一笑，拉着青离的手，便想一同往上走。谁知道拉了空，青离动作敏捷的把手收回去，调皮的眨眼说道：“华落你好生无礼，男女授受不亲，佛门重地，怎容你轻狂放肆。”

华落一愣，有些发狂，便想把青离的心挖开，看看到底中了什么毒，连人间的这些条条框框都牢记在心，不知道日后珞珈上神会不会怪自己，或者感谢自己？！

华落正在失神，青离已经喜笑颜开，又把玉手伸过来，搭住华落的胳臂，低声的说：“华落，我学得好吧，我可也是德容言工都好的女子呢。哈哈”

华落趁机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嗤笑道：“德容言工，你倒是也配。能绣花还是能扎线，到现在连一碗白米饭都煮不熟。人间像你这样的女子，都是嫁不出去的。”

青离便嘟囔着嘴，用力拉着他往上跑，边说：“总是要一点点学得啊，我听说那个李家小姐就是德容言工极好的，改天我们偷偷瞧她去。”

华落益发得意：“那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偷偷去看别的女子，你就是学一百年也学不到人家的贞静娴淑，且歇歇劲，好好修炼倒是真的。”

青离不满：“不过是悄悄的瞅两眼，有什么要紧，难道你不喜欢看花园偷看富家小姐，那戏文上的张生可是爱看，你为什么不爱？”

华落便有些后悔，不该让她去学做什么人间女子，学得走火入魔的就是这样子的吧，心里便有点哭笑不得。

然而华落心里却又有些吃惊，什么时候，青离居然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了，她知道是什么意思么，便在这里得意的卖弄。

华落和青离在姑子庙用完素斋，青离在姑子庙的香火箱子里面放了两块重重的银子。华落瞅她一眼，笑了笑：“你倒是越发大方，不过吃了些素菜，价格比鲜味斋的荤菜还贵。”

青离瞪他一眼：“不要在菩萨面前胡说。”华落又被噎住，心想青离什么时候这般礼佛。

等他们迈出姑子庙的门，青离才喜滋滋的说：“她们的素斋做得真不错，难得用豆腐和野生菌子做出来汤的味道，竟然比鲜味斋的牛骨汤还要好吃。那个剥生笋，鲜得不得了。多给点香油钱，也是应该的。”

华落再瞅她恬不知耻的样子，牛牵到人间还是牛，青离原来还是如此看重口腹之欲。

按照青离的计划，现在应该是去姑子庙西边的林子里面看茶花，还得再往上走几十个台阶。大约是因为吃得饱的缘故，两个人走得都很慢，台阶两边的树木都是些古树，枝繁叶茂的，把台阶遮掩得严严实实，不过透些光斑在路上。

虽然是刚刚过了正午，走在台阶上一点也不觉得热，清风里面到有些山里的寒意，夹杂着山茶的清香。路两边草丛深深，虫鸣不断，偶尔不知名小动物穿梭的动静，不知道是野兔还是山鸡。华落就觉得心底一片宁静，看着青离亮晶晶的眼睛，嘴角就露出笑意。

他们还没有到顶，台阶的尽头已经蹬蹬的下来两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白衣女子，透过薄薄面纱隐约可见姣好面容，窈窕身姿，应该是一位美女，她似乎又怒又气，还不时用袖子拭泪，看也不看华落和青离，几乎是一路小跑的从台阶上下去了。

后面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似乎在焦急的追赶，口中还叫着：“婉儿，等等我，你别走啊，等等我。”他也是一路小跑下来，但是远不如那个女子迅速敏捷，从华落和青离身边经过时候，青离看到他手中捧着的东西，是一件雪白的狐狸裘衣，蓬松的狐狸毛在阳光下像针一样树立着，发着细微的光芒。

华落和青离会意的看对方一眼，又往上走了几步，再回头看那个两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青离撇了撇嘴：“好没有道理，又不是冬天，没事拿件狐狸裘衣在人家姑娘前晃悠。难怪人家不理他了。”

华落叹了口气，闷闷不乐的说：“不是这件事情，就是那件事情，人和妖总是难，所以说天道如此，总是有道理的。谁又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呢。那个书生若是这样和她断了往来，对于双方，未必不是好事情呢。”

这时候已经到了山顶，茶花开得姹紫嫣红，美不胜收，但是两人却都没有方才那样兴致勃勃了。

从西山姑子庙回来，华落就很是沉默，青离见他那样，想到之前的一些话，也隐约想到他在为自己是妖的事情介怀。华落并非在珞珈山出生，没有珞珈山妖怪那样对自身混不在意，想来他拼命练功，也是因为如此吧。

青离便有些黯然，找不到法子劝他，想了想，便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撒娇的说要去李家小姐闺房探视一下，是何等美人。华落见她如此高兴，也强打精神，把那些不悦抛到后面，一口答应下来。

当密城街道上打了三更的时候，青离和华落都悄悄出现在李氏花园中，为防止被人发觉。两人都变成灰喜鹊的模样，青离兴高采烈的在小姐闺房外探视。小姐闺房的灯早已经熄灭了。闺房中只有乳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户边上的帷幔，青离只能运起神识，去闺房中寻找李氏思思。

华落在离青离不远的枝头立着，看着青离探头探脑的样子，却是笑了一笑，自顾往花园其他地方看去。

大约是看到什么，华落有些吃惊，青离听到边上的灰喜鹊的一声鸣叫，回身顺着华落的目光看去，却比华落更加吃惊。不知道什么时候花园中多了一个缁衣女尼，正是前些日子青离遇见的。

她在花园中举步缓慢，似乎有些恍惚的样子。过了一会又往花园一角走，那里有个亭子，她似乎在寻找什么，左顾右盼的。最后弯身去抚mo地上的什么东西，不知道遇到什么，她咦的一声，身子便有些震动。又过了许久，从地上捡起什么，看了看，往自己袖子里面塞去。然后缓缓的从花园走出来，接着皎洁月光，青离看她平静的脸容，却有一行清泪缓缓滑落，在脸上泛着晶莹的光，慢慢的出了园子去了。

青离悄悄的告诉华落上次也曾经看见这个女子在李家门外徘徊，不知道是不是和李家有什么渊源，华落细盯着那个女尼，皱着眉头说：“好像是普陀山紫竹林那一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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