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林汐语拿到巡逻机伊始, 于柯的目光就彻底锁定手持激光刃、在人群中仍极度惹眼的马槐, 深棕色的瞳孔随着激光刃位置的改变显得明暗不定。

及至胸口的疼痛从峰值降到勉强可以忍受的范围, 于柯撑着林汐语的肩头和墙壁重新站起来, 踉跄一步走到颜槿旁边：“激光刃给我。”

颜槿转头，视线从于柯的脸色下滑至她陌生外套下破碎的衣服和胸前没被遮住的裸露肌肤：“以后不行吗？”

于柯：“不行。”

颜槿迟疑片刻，手腕翻转，把激光刃的柄部递到于柯跟前。

于柯劈手接过, 一声不吭, 沉着脸朝马槐走去。

幸存者们三三两两地被人从安置管里撵出来，全部挤在本就站了许多代理人的底层通道上, 狭窄的通道霎时堵得水泄不通, 把马槐回去的路塞得严严实实。不久前高轩死亡引起的波澜还没平息, 马槐不敢再妄为引起民愤，只好高举激光刃一边喝骂，一边竭力往光涵所在位置挤。

几近饱和的面积里人口密度还在持续增加, 马槐在其中不仅仅寸步难行, 似乎还被涌向颜槿的人潮推得倒退几步。他的喝骂和威胁被人潮的杂音彻底淹没, 起不到一点作用, 马槐火气本来就濒临爆发, 他背后陡然拔高的惊声尖叫和推搡更是火上添油。马槐背后不知道被谁重重一撞, 前挤后压，一口气差点哽住没喘过来，他怒从心起，略微放低激光刃从跟前几人的头上扫过。蛋白质的焦臭味冉冉飘散, 头发被烧焦的人吓得四处躲闪，终于给马槐让出一点空间。

马槐脸颊肌肉扭曲，半旋身回头想找究竟是谁胆子那么大，打算杀鸡儆猴，眼睛却忽地难以置信地瞪大。

于柯披头散发，手里提着暗红色的激光刃，大步朝他走来。于柯完全没有他的顾虑，但凡遇到挡路的激光刃一翻就扫过去，路上的幸存者们一个个连滚带爬的躲开，挤进两边本以为再没有空间的人海里。

在抓于柯时马槐和费星费了好一番功夫，知道她的难缠程度不亚于颜槿。眼看于柯一脸的杀气腾腾，马槐心里发慌，转身效仿于柯的做法往光涵处赶的同时，大声呼和挟持光涵的代理人配合把人送过来。

然而于柯的气势在前，以至于很多幸存者赶在于柯到达之前就匆匆逃开让出通道，马槐效仿在后，效果和速度都比不上于柯。马槐频频回头，赫然发现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命令却怎么都传达不出去，光涵依旧不见踪影。于柯样子摆明不会善罢甘休，马槐牙关一咬，赶在于柯近到能对他采取攻势之前，举起激光刃，转身面向于柯。

于柯见到马槐的正脸，惹人垂怜的眉眼忽而露出诡谲一笑，楚楚可怜的气质消失无踪，杀气四溢，一步向前激光刃笔直削向马槐腰间。

旁边的幸存者们看到手持激光刃相向而对时，很有眼色地哄然退开，在两人周边空出一个不小的空白圈子。毕竟人与人间再挤再难受，总能塞出一个位置，站在两人旁边，怕是一不小心就被卷进去剁成几块。

就算后面有了空间，到了现在这个局面，马槐也不可能再转身逃跑。他退后一步，刚想反击，就见于柯激光刃在滑过他腰前后，横势一变，竖向从他□□撩上他的肚腹。

马槐冷汗直冒，连忙再退一步。于柯这架势摆明了不把他劈成两半不罢休，这可不像跟颜槿对战时，颜槿大多时候只守不攻，他还能全身而退。

两步后，人群空出的空间暂时到了尽头，再无可退。被逼到绝境，求生的欲望和男人的尊严让马槐不鼓起勇气，踏步向前，激光刃直削向于柯的手腕。

马槐根本没想到于柯全没有闪避的意思，竖向撩到他肚腹的激光刃再转横向，抬高扫向他的脖子。

马槐的确可以砍掉于柯一只手，代价是用自己的头来换。这笔交易太过吃亏，马槐只好中途撤招，仰头缩脖后躲。暗红色的光芒在跟前一闪而过，灼热过后片刻才是焦臭和疼痛，马槐右手刚碰到被削掉一块头皮的位置，又急忙移开，震怒地瞪着于柯：“贱货！”

于柯冷笑：“还早。”

马槐手腕一抖，激光刃劈向于柯前胸，于柯不甘示弱，暗红同时挥向马槐□□。

在正面对战后，马槐就发现于柯的步伐和攻击显得散乱无力，像是受了伤。他在入伍时经受过专门的杀伤性武器近身攻防训练，他打不过颜槿，是颜槿的眼力太毒，攻击太犀利，永远攻在他不得不回救的地方。但要拿下重伤的于柯，马槐还是有七八分把握。

问题是于柯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马槐肯定不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对方的，因此在进攻两次后，马槐就再也没有出手，而是被于柯追得四处乱跑。

林汐语手里的程序输入完毕，盖上面板盖子，抬头看了看马槐跑的方向，柔美的菱唇里淡淡吐出一个词：“贱人。”

颜槿：“……”

这次林汐语吐词清晰，她又靠得近，是听得明明白白，不可能再假装听错。她沉默几秒，决定忽视，看向巡逻机：“好了？”

林汐语：“好了，但是巡逻机启动后，会触发违规警示，监控影像同步传输到总控中心，你和于柯不能再伤人。”

颜槿：“……怕是有点难。”

她和于柯间的人潮重重，且不说声音传不传得过去，于柯一副不宰了马槐誓不罢休的样子，怎么会听她的话放下激光刃？

林汐语：“那你就得过去。我设置了三分钟的预留时间，三分钟后，巡逻机的所有功能都会恢复。在巡逻机刚恢复功能的这段时间里，我们没有身份权限，一个都不能碰激光刃，。”

颜槿：“我过去，你怎么办？”

她明白林汐语的意思，她也确实有办法在短时间赶到于柯身边——可是没法带上林汐语一起，三分钟不够。

林汐语微笑：“不用管我，相信我。”

颜槿欲言又止，眼里全是担忧，最终还是一点头，横向挤进人潮里。

每层安置管只有一米余高，第二层的安置管走道栏杆颜槿轻易能够碰到。从她的位置到安置管边缘很近，颜槿挤出两步后推开身前的一个人，在暂时的空白地带里纵身一跃，拽住二层栏杆顶部，手上用劲，脚尖搭上过道边缘，挂在栏杆外部，左右手迅速交替，往前移动。

林汐语看得一愣，倒没想到还有这种走法。她目光一转，发现颜槿刚离开，就有几个人挤过人群向她靠近。她轻轻摇头，指尖拨动巡逻机底部开关，两手松开。

随着开关开启，巡逻机嗡嗡声同时响起，悬浮稳定后飞向上空。那几个人试图想把巡逻机抓下来，然而身边的人左推右搡，起跳空间不足，随着巡逻机高度增加，更加够不着了。

那几个人没能成功捞到巡逻机，目光移回林汐语方向。林汐语也不逃，站在原地，静静回视他们。

通常有平地站时，没人愿意挂在栏杆上，因此栏杆外相对拥挤的地面空间，显得格外空旷。地面毕竟举步维艰，于柯再是以激光刃威胁，也没能走出多远。颜槿移动的速度很快，不到一分钟就赶到了于柯所在的位置。

于柯周围还是有一圈空白，颜槿看准位置，一跃而下，跳回地面。

“于柯，把激光刃丢了。”

近在身后，周边再怎么吵闹，于柯也听出是颜槿的声音。她愕然回头：“什么？”

颜槿：“丢了，马上。”

于柯：“啊？”

颜槿劈手去夺，于柯不可能真的用激光刃砍下去，激光刃轻易被颜槿夺走。颜槿手一甩，真的把激光刃丢在地上，拉住她退后一步，离开暗红色的范围。

于柯回头看，马槐一路逃，已经到了光涵身前。她怒气横生，推了颜槿一把：“你有……咳……咳咳……有病啊！你……”

她再之后的话语，被突然响起的尖锐蜂鸣声截断，所有人耳边被震得嗡嗡作响，诧异抬头看天。

这个声音生活在联邦城市里的人都不陌生，是巡逻机发出警示的蜂鸣。

马槐刚刚得意洋洋地把激光刃比在光涵脖子前方，回头向后，嘴唇张开，打算继续用光涵威胁于柯。

尾部蓝光闪烁不定的巡逻机飞到某个位置后悬停，蓝色光团陡然成线，抢在马槐反应过来撤手远离光涵前，落在马槐身上。

马槐的忽然颤抖起来，额角脖颈青筋暴起，整个身体出现痉挛。他全身肌肉再不由自己神经控制，握着激光刃的手缓慢松开。

站在他对面原本挟持光涵的男人这会倒变得聪明起来，一看势头不对，拖着光涵退了一大步。暗红色的激光刃从马槐手掌脱落，手柄掉在地上后弹动一下，激光刃端方向竟然弹朝内侧。马槐看得分明，眼神惊恐，却出不了声也控制不住自己身体。他的两条腿再也支撑不住他的体重，身体砰然倒地，左胯到右腿斜向横担在还保持开启状态的激光刃上。

激光刃不是一挥即过，高温和蛋白质长时间接触发出滋滋的响声和黑烟，一股肉香和焦糊味从马槐的断腿位置飘出，马槐全身肌肉被麻痹，明明痛到了极点，却半分挣扎呼救不得，眼球凸出眼眶，露出尽是血丝的眼白，身体不断痉挛，直到疼痛达到阈值，他身体骤软，头垂到一边。

于柯看得僵在当场。颜槿放开她：“我们不是国民护卫队员，再碰激光刃，就是这个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z8x9的手榴弹，朝左、情牵、桃花的地雷，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