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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八十八章 禹常皓的海王祭

    作品:《殊方

    散宜闳听到禹常皓那边传来辗转反侧的响动,劝道,“还是早些歇息吧,一觉就过去了。”

    “睡不着。”禹常皓坦言。

    “睡不着就想想明日之后的事情,反正我今日说那番话作数的。

    你若信我,就多想些美好的事情,很快就会坠入睡梦中。

    再不济,数一数海里的鱼,数着数着就困了。

    这是我娘小时候教我的法子,我曾经教过我儿子。明日必须得有好的体力,要抓紧时间休息。”

    头顶久久没有传来响动,散宜闳松了口气,看来禹常皓是在尝试入眠了。

    “闳叔,我还是睡不着。”

    禹常皓满脑子都是沐昕芸和弟弟,又或者是双亲和两位老人。

    这些人的模样在他脑海里不断盘旋,晃得他眩晕想吐。

    他便去尝试数鱼,可是那些面孔还是会忽然附在鱼的头上,在他数数的时候,忽然蹦出来,扑到他脸上,将他吓个半死。

    数到一千之后,几千条长着人脸的大鱼拍打着尾鳍跃出水面,铺天盖地朝他涌来,都是那些熟悉的面孔。

    他吓得猛地睁眼,满头冷汗。

    “想着你自己躺在幽蓝色的海洋中央,四肢自然放松,躯干松懈下来,缓慢地呼纳空。

    半眯着眼睛,看海天一色。小舟随着平静的海面轻轻晃悠,你感觉像是躺在摇篮里……”

    散宜闳嗓音绵长轻柔,像个哄小孩入眠的娘亲,禹常皓随着他的引导,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闭上眼之后脑海里不再有那些恐怖的画面,他渐渐平静,胸腔有节奏地缓慢起伏。

    他可以慢条斯里地梳理自己短暂的一生,不再觉得心里火躁了。

    他梳理完自己短暂,悲惨,却又幸运的一生,依旧没有困意。

    “闳叔?睡了吗?”他轻轻问。

    约莫过了半刻钟,散宜闳的床榻处没有传来丝毫回应,禹常皓也缩回探出去的脖子,大叔想必也是睡了。

    “没有!”可他刚刚躺好,散宜闳低落的嗓音就响了起来。

    禹常皓迟疑了一下,“谢谢你!”

    他说完之后就闭上了双眼,他看得出大叔也有自己的事情要梳理。

    这极大可能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个夜晚,明知死亡将近,是不可能睡着的,脑海中会把这辈子经历过的事情都顺一遍。

    禹常皓听到散宜闳轻轻嗯了一声,再没有声音传出。

    明日是禹铭诚的祭日,今夜本该祭奠他的,可是自己身边什么材料也没有,禹常皓暗暗自责。

    不过实际上,他也操不下这份心了。

    一夜无话,不知昨夜究竟有几人顺利入眠。

    只是第二天一早,往时要武习用铁棍挨间敲到底才醒的众人,全部整整齐齐地端坐在床榻上。

    罕见地,没人惊慌失措,没人失常乱叫,地牢静静的,没有一丝喧闹,有的仅是油灯燃烧的滋滋声。

    他们做好了命运降临的准备。

    所有人吃了一顿前所未有的丰盛早点,每人分了一碗花天阁上好的美酒。

    他们简单地活动身体,熟悉一下兵器之后,便被绑缚着四肢,押送出了训练场。

    除了曾经逃出去一段路程的禹常皓,其余人是五个月来首次踏出高墙。

    持刀的军士在他们身边驱赶,众人横跨架在护城河上的木板桥。

    木板桥尽头是一片荒无人烟的草地,却架设了轨道,早有两辆轨车在等候他们。

    拉车的不是轨车夫,而是庞大的两栖海兽。

    它迈动六足奔跑起来,四周仿佛地动山摇般震颤。

    轨车四周密不透光,他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禹常皓紧挨着散宜闳坐下,本以为要走很久的路程。

    可实际上,才过了一刻钟多,六蹄青牛便放缓步子,慢跑出十几丈后完全停下。

    原来训练场是在岛屿中央,可惜知道这个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军士用剑身拍打车厢,示意他们下车。

    下了车,旋即经过一道石门,禹常皓在门前仰头,土黄色的石墙摩云飞腾。

    这座建筑的模样儿时就印入了他脑中。曾几何时,他以看客的身份进入过这里,可如今却成了戏中人。

    他来不及想其它事情,卫卒便在他肩上推攘一把,将他掀了个趔趄。回过神来后禹常皓便垂下头,不再四处观望。

    于此同时,海鳞岛某处集市。

    “今日还有渔猎船出航?”一个老者抬起头,朝一望无际的海面看去,视野尽头处出现了几艘舰船的轮廓。

    “会不会是捕猎近海之主的渔猎船?”他旁边另一个老妪也抬头看去,海面影影绰绰,看不是很真切。

    今日是海王祭,青壮们大都去祭池观看祭祀,集市倒也没有闭市,不过摆市和购买的大都是一些妇孺或者发须皆白的老人。

    他们年迈,受不得那番血腥的刺激,也没有那个闲钱去浪费,他们年轻时已经看得厌烦了。他们要买好食材,在观礼的孩子回来前做好丰盛的菜肴。

    “你这老妇真是不长脑子。”老头瞥了妻子一眼,“海王祭此刻约莫都开始了,怎得还会有渔猎船没有返航?”

    老妪被丈夫斥得无法反驳,她嗒吧一下干瘪的双唇,狠狠剜了丈夫一眼,“你倒是精明,你说说是什么啊?”

    老头哑口无言,脸颊一红,便又朝海面望去,忽然神色惊恐,“莫不是海贼伺机作乱?”

    每逢海王祭,岛上的海岸防备都是最弱的,维稳军军士大都调去祭池维持秩序了。

    每个集市也就看得见那么三四个面色愁苦的维稳军。

    他们因为要轮值,不能去观看屠杀盛宴,心中难免愤恨,哪里还有心思维持集市秩序。扎堆坐在集市入口的凉亭下,大声划拳喝酒打发时间。

    老妪愣了一息,不禁莞尔,“以为你多大能耐,不也是不长脑袋的,你看看那些舰船从何处来的?”

    老头愣了一下,没听明白。

    “外海!你个蠢东西,是从外海来的,外海一望无际,几千里过去都没有荒岛,海盗怎会屯扎在那里,既然如此又如何会是海贼?”

    老妪不放过这个机会挤兑丈夫,他们互相挤兑了一辈子,老了之后唯一的乐趣就是让对方吃瘪。

    老头这才恍然大悟,可是他看向老妻,知道她也不清楚来的是什么人,索性也就不再理睬了。

    既然不会是海贼,那便无需担忧。

    也许是某个域王麾下的远征队,几千年来人们一直想知道海的那边是什么,只是派出去的舰队大都无功而返。

    行驶出去上千里,便被汹涌的波涛,极寒的气候,狂暴的海兽给逼退了。

    想明白之后,老头和老妪便又把注意力放到自家摊位上,对着身前经过的客人吆喝起来。

    而在海面尽头处,黑影渐渐多了起来,起初只是两三团,可慢慢地就成了密密麻麻一片,在海面上蠕动着,像是爬行的巨兽,怕不下上百艘。

    若他们有璇玑镜,便能看到,那些舰船上悬挂的旗帜他们从未见过,而旗帜上的字,也是他们不认识的。

    ……

    此时,海鳞岛中央祭池。

    “若是入了海兽池,想尽办法朝我靠近,不要想着杀人或是和海兽接触,切记我的话!

    保证性命的前提下,朝我靠近!”

    在众人被分开的时候,散宜闳只来得及和禹常皓交代这么一句话。

    禹常皓看着手中纸条上的数字,忽然转向散宜闳郑重地点了点头,散宜闳这才任由两个士卒押着双手进了甬道。

    他们要被随机从二十八个入口投进祭池,方才在一个年轻的银冠祭师的见证下,他们抽了签。

    入口是拱门状,同时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往生门”。

    所谓往生,取意是朝向生路的门,可实际上,那却是迈入坟墓的一道坎。

    禹常皓在第三入口,散宜闳在第十八入口,两者几乎正对,是相距最远的距离。

    禹常皓被扭送到往生门前,圆形的铁栅栏阻隔了他与祭池。

    他手脚上的镣铐被解下来丢弃在地,五个全副武装的维稳军手持长剑挡在他身后以防他逃走。

    他透过拱门的栅栏缝隙,已经隐约可以看见沸腾的人群了。

    座无虚席。

    禹常皓轻轻叹了一口气,却不是哀叹自己的命运,他是在嘲叹那群可悲的看众。

    正是因为他们如此地热情高涨,每年才会有那么多家庭支离破碎。这一切罪恶的根源,其实可以说是他们。

    “叹气也没有用了,这就是如今的世道,若是觉得自己没有胜算,跳进池中后想办法自我了断吧,也走得体面一些。

    去了海神面前多说几句好话,下辈子好投个富贵人家。”有个维稳军见他哀叹的模样,以为那是绝望的叹息,便开声劝了句。

    看起来只是个刚成年的孩子呀,可惜罩了个神眷者的名头。

    禹常皓循着声音望去,发现对方脸上并无嘲弄的意思,反倒还有几许惋惜。

    惋惜?没想到啊,居然会有人惋惜。他不禁多看了那人几眼。他又转过头,透过铁缝凝视池水。

    脑海中忽地浮现出禹铭诚死前的眼神,父亲那时候在想什么呢?

    是想他的画,还是想娘亲,还是自己和弟弟?

    禹常皓想不明白,可是他知道,若是投胎能选择,他下辈子还想做禹铭诚和梨素汐的儿子。

    他不出声了,静静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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