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罗初圣看着那张狰狞扭曲的面孔，云淡风轻幽幽说着，仿佛是在说与它听，却又像是在感慨自身之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

轮回剑意与混沌之息的交锋碰撞一刻都没有停息，整个血色空间都被狂暴的力量乱流席卷冲击，但唯独在这个血肉凝聚组成的障壁前，却显露出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

她慢慢说着, 它安静倾听，谁都没有打扰谁，仿佛就不是她和它还在进行着毫无退避的凶狠对战。

忽然间，业罗初圣闭口不言，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感知着什么。

然后屈指轻轻敲击着腰侧的剑柄，或许是在等待着什么，也有可能是内心深处有些迟疑，还没有对某件事情下定最后的决心。

镶嵌在血肉障壁上的那张面孔道, “你, 在犹豫什么？”

“我并未犹豫，而是在等待。”

她在做出回应的同时，依旧在非常有节律地敲击着剑柄，一道道恐怖的剑意在鞘中不断涨落，每敲击一次，便增强一分。

“等待？等待出手的机会么？”

它的声音听上去隐隐有些疑惑，“虽然你藏剑于鞘，一直在以后浪推前浪的手段去提升这一剑的威势，甚至是将这一剑的气机锁定在了吾的身上，但是吾并没有从你身上感知到对吾的必杀意念。”

“我没有针对你，自然对你没有杀意。”

“吾明白了，你是在通过牠留在吾身上的那一丝联系，要将这一剑斩到牠的身上……但是吾不得不提醒你，以牠如今的实力层次，你想要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一剑将其重创，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业罗初圣微微摇了摇头，“我又没说要一剑将其重创，甚至出剑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帮助某人, 让他对于本门剑法有一个更加深刻的理解而已。”

“帮助某人？”

它睁大密密麻麻不知凡几的独眼，便看到她屈指敲击剑柄的频率越来越快，剑鞘内那道剑意也随之汹涌震荡，已经到了喷薄欲出的边缘。

下一刻。

她忽然伸出纤细如玉的手指，在轮回长剑上抚琴般轻轻抹过。

唰！

长剑骤然出鞘，一道无与伦比的锋锐剑意，带着仿佛能够斩断一切，破灭一切的气势，在业罗初圣的周身缠绕旋转，生生不息。

与此同时，阵阵森然气息从周围剑光内不断凝聚，不断融入到那道蓄势待发的轮回剑意之中。

业罗初圣清冷的面容不变，檀口微张，轻轻吐出一个字：“去。”

盘旋环绕在她身侧的轮回剑意先是一凝，随着她的吐气开声升腾起一道剑光，直接划破血色空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玄黄主界，明朗晴空之下。

一道若隐若现的剑光悠悠升起，自地底扶摇而上，直入云霄。

乍看时那道剑光的飞行速度极慢，仿佛停顿凝滞于虚空之中，但刹那时间后便已经消失在了所有见到它的生灵眼中，并且速度越来越快，给人一种快到虚幻的感觉。

但若是能够跟随着那道剑光一直观察，却又能发现它竟然一直在慢慢变得凝实厚重，瞬息千里与缓慢变化这两种截然不同感觉交织之下，使得这道剑光仿佛与整个玄黄主界分割开来，在另一个时空之中穿梭飞行，留在此方天地中的只是一个投影一般。

………………………………………………

顾判还是处于那种诡异的灵肉分离状态。

连带着就连自己的斧头也正在缓缓脱离控制，比之前在重重迷雾中被遮挡蒙蔽对于斧头的感知还要严重。

麻衣老者再次挥动羽扇，光阴加速流逝的感觉再一次加诸在了顾判的肉身之上。

同时还有一道五色神光悄然亮起，将他的真灵神魂笼罩其中，将要一点点封镇起来。

面对着如此危险的局面，顾判的意识依旧保持着淡漠般的冷静，没有被掀起剧烈的波澜。

他一直在思考，也是一直在等待。

没有真正弄清楚麻衣老者的底细，以及对方的目的之前，贸然将自己全部的底牌翻出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还有，他也想要知道在这次的事件之中，业罗初圣和混沌神主究竟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他们是不是正在隐于暗处，观察着什么，又等待着什么。

但是，顾判也清楚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

或许要不了多久，甚至有可能就在下一刻，他便不得不将踏入修途以来所有的积累与实力全数爆发出来，才能应对麻衣老者给自身所带来的死亡威胁。

“恩？”

“这是什么？”

麻衣老者忽然间停下了挥动羽扇的动作，一只眼睛变成纯粹的白，另一只眼睛则是不含任何杂色的墨黑，分别透射出一黑一白两道神光，在身前交织缠绕，最终落在了顾判的躯体与真灵中间的虚空。

牠看到了两条仿佛存在，却又似乎并不存在的连线，连接在真灵神魂与真体肉身之间。

在麻衣老者眼中，这两条连线内蕴含着两种连牠都无法真正理解的力量，不知道究竟是从真灵神魂传递到真体肉身，还是反过来的路线，亦或是两者皆而有之，形成了一个闭合的循环。

而且随着黑白双色光芒观察的更加深入，又一个更加重要的发现让牠的目光都泛起了道道波澜。

那便是这两条近乎不可知不可察的连线，不仅仅存在于那个人族修行者的真灵与肉身之间，而且还将他那柄双刃神斧囊括了进来，并且在其中起到的是非常重要的，居于中心地位的关键节点作用。

所以说，这就是这个人族修士之所以能够一路不断变强，及至于接近神魔之主层次的主要原因？

若不是将他纳入到太虚幻境之中，以大时空术封印其身躯，再以大五行术封镇其真灵，三大神主本源力量无间合力，怕是还无法发现他的这一隐藏极深的秘密。

但即便如此，也还无法将这一秘密抽茧剥丝，捕捉到其本源规则，也就无法为己所用，最多只能是通过暴力镇压的手段将之摧毁。

麻衣老者陷入思索，羽扇处于落或不落的中间状态，等待着牠做出最终的决定。

几乎在同一时间，顾判嗅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味道，自此再无等待的必要，毫不犹豫便要引爆自己所能掌控的全部力量，用来打破即将到来的巨大危机。

麻衣老者竟然还要先一刻感知到顾判的变化，同样没有任何迟疑，以一种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凝重姿态，挥出了手中的五色羽扇。

唰！

就在此时，一道看似普普通通的剑光，却带着仿佛能够斩断一切，破灭一切的气势，陡然出现在了顾判与麻衣老者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