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无神地摊在地板上，时间就仿佛凝结一般。小时候江河也喜欢这样望着天空，可江河的眼前没有天空，甚至，没有光明。一点，也没有。

本以为冲入历史的长河之中，哪怕改变了分毫，自己也总能驾驭。这种无力的感觉，在被抓为壮丁时候有，再听闻是自己的过失使得陈沈身死时有，在听到邹楚叛变时有。

如今，这种无力感已将江河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江河再次睁开双眼，他只能看见黑暗。

无穷尽的黑暗。

伸出手来，不见五指。

光呢？

别关灯！

“别关灯！”江河从床上惊醒。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古色古香的房屋内，而眼前正有一位绝色的佳人在疑惑的盯着自己。

“你……你是谁？”江河看着眼前陌生的人道。

“夫君，你怎么了？灯还亮着，没吹灭啊。”

“你！你是谁？”江河“噌”的一声翻起身来。“你是谁！说！”

“夫君，你……你别吓我啊！”佳人泫然欲泣，却担心江河安危，不敢上前，又不敢退后。

“你快说！”江河咆哮道：“你是不是鬼方派来的奸细！”江河对李静姝怒目而视，毫不客气，道：“你是想把洛阳城防图偷走吧！我告诉你！洛阳是我的！谁都夺不走！我的！是我的！”

江河如同痴狂的模样，更令李静姝心痛。

“快说你叫什么名字？”

“夫君，我是静姝啊！”

“静姝？”江河像是想起了这个名字。“李静姝？哈哈哈！你姓李！你和李淳皋是什么关系！快说！”

江河看到身旁正放着一把好剑，于是趁着眼前的“女奸细”不注意，一把把剑握在手上，拔出宝剑，对着李静姝道：“快说！是不是李淳皋派你来的！”

“不是……不是啊。”李静姝一个劲儿地摆着手，害怕得花枝乱颤，可却不敢动弹分毫。江河的样子真是把他吓怕了。

“还不说！奸细！吃我一剑！你这汉奸！”江河一剑挥去，只见李静姝颈血喷涌，血水乱溅在房屋各处。

血……浸到江河眼中……

同时也让江河的眼前不再是黑暗一片，血……

血泊……

女人……

肚子里的孩子……

这奸细是谁……

不！

不要！

江河猛地惊醒。

黑！

怎么还是这么黑！

“来人！快开灯！”

齐凌闻声立刻进到屋内。

光？江河见到了光，那人影是？

齐凌！

“伯翼！我……我在哪？”江河把住齐凌双臂，带着哭腔忙问道。

“主公，这是您的府上啊！”

“府上？静姝呢？我杀了她！她不能死！她不能死，快！快让张仲景救她！她还怀着孩子！我的孩子！我的静姝！”

“主公？”齐凌见江河如此癫疯，心里不由难受。“主公，主公，您没走，您没离开幕府半步。李夫人她肯定安然无恙。”

“怎么可能？我亲眼见到我杀了她，你在骗我！对不对！”江河大骂道：“连你也开始骗我了！你……”

江河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李夫人，您还不能进去，主公下午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这个院子。”

“我也不行吗？”李静姝指着站在门口的齐凌道：“齐将军他不是也进去了吗？怎么不许我进去？”

“李夫人，你莫要为难小人了，齐将军是听到主公召唤才进去的。”

李静姝见江河许久未归，还以为是幕府事物繁忙。担心江河不会好好吃饭，于是带了饭盒来看江河。“既然他下了令，那你把这个交给他。”随即，让身后的侍女把饭盒递给这名亲卫。

“静姝！”江河支撑起身体，扶在门框上，脸色虚白。

“静姝！”

李静姝见江河如此，也顾不得卫兵阻拦，直接上前去，埋怨道：“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又没吃饭？你不能总忙着国事！你再这样下去，该见不到孩子了！”

李静姝的气话，却让江河泪流满面。“你没事就好，我还真以为我会做糊涂事呢！”

“你做的糊涂事还少？”李静姝唤来使女，端来盒饭。“忙着公务，家里两位王姐姐，你都多久没见了？也真不知哪个男人会像你一般糊涂，国色天香藏在家中，见也不见一面。”

江河就坐在门槛上，大口吃着饭，对李静姝的话一点也不生气，还笑了几声。又呛到了嗓子，让李静姝担心地拍了几下后背。江河才又笑着说自己没事。

齐凌见江河夫妇如此，心底叹了一声，自己也确实该成亲了。

突然，江河觉得身旁是何物，竟然如此刺眼。回头一看，原来是个电灯泡啊！

“伯翼啊，你先下去吧！”江河略带尴尬道，毕竟自己和媳妇亲亲我我，总不能也带着你吧。

齐凌点头称是，连忙下去，守在院门外。

“齐将军可是好人，你要对他好些。”

“我知道。”

“那你刚才怎么对他那么凶？”

“凶？”江河道：“对他再凶也是假凶。过命的交情，虽然说是君臣。其中恩情，连兄弟都比不上。”

“那你对我呢？”李静姝一双大大的好奇小眼睛滴流乱转。

“哈哈哈哈。”江河擦了擦嘴唇，正色道：“你是我的。”

“什么呀？”

“没了。”

“怎么能没了呢？我是你的什么啊？”李静姝话语里待着两分伤心和生气。

“你就是我的，我不会让人把你夺走。我会好好保护你，把你捧在手心里。我会好好爱护你，我要和你一起变老。到时候我们在院子里看着儿孙，这一生便也就够了。”

“你真不知羞！”李静姝羞恼道：“还有旁人呢！”

江河抬头一看。原来还有两个使女在当电灯泡。“你们，先下去吧！”

“诺。”两名使女低低唱了一声诺，便恭敬退去。至于她们下去之后是安分守己还是满世界传江河不知羞的话，江河就不知道了。

“静姝，我好怕失去你。”江河抬起头严肃道。

“你少熬些夜，多吃些饭，我就不能离开你了。”

“如何能少熬夜啊，如何能多吃饭啊。”听到李静姝的话，江河又陷入了低谷。

“怎么了？可是最近公务上遇到了什么？”

“这……”江河心理道，这事情可万万不能传扬出去，只能道。“是有些事情，很难处理。可能会有些麻烦，我也会因此……因此有些……损失。”

“夫君。”李静姝握住江河的手道。“夫君如今是天下的支柱，你要是倒了，朝廷也就倒了。你一定得保护好身体。至于国事，你尽管去做就是。”

“这天下已经这样了，我近来也听说了一些事情，国家危难到这样的地步，本来就已经退无可退。你不要有太多的疑虑！”

“家中的事情有我，朝廷上的事，可就全靠夫君了。”

“静姝……我”我有些坚持不住了。这话能对她说吗？

当然不能。

“静姝……我……”

“夫君！”李静姝坚决道。“夫君，如今天下倾覆，夫君得替天下百姓们担负起来！柱国柱国，就是一国之支柱。你要负担天下万民，不能因为一己私情，让天下万民负担起你的那一份责任啊！”

“静姝？”江河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女人了，这样的话像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吗？

“你说什么？”

“天下万民已经困顿至此，夫君该替他们负担一些。而不能让天下万民负担您的责任，这才是柱国该做的事情啊！”

“对！太对了！”江河闻言大喜，偷偷亲了李静姝的脸庞，鼓足所有的气力，拿起身旁吃了一半的饭盒，又继续狼吞虎咽下去。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这才是柱国的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