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起来时，其他人也起来了，游牧民族和渔猎民族的枕头构造特殊，如果有大批骑兵深夜来偷袭，能够听见大地传来的震动声。经验丰富的人甚至可以判断出距离远近和人数。

这次传来的震动不同于马蹄声，但估计人数不少于万人，万人后边还有大队的骑兵跟随，人数在万人以上。毫无疑问，绝不是来做客的。

十个步兵方阵排成雁翅阵型，两个在最前，后续一次落后一个阵位，掩护两翼，踏着整齐的步伐，气势如虹的向前走去。一万余人一起抬腿，一起落步。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大地在共振下微微的颤抖。左臂醒目的扎着白毛巾。

李秉诚带领三千人精锐骑兵，在雁翅阵中间。剩下的三个万人的骑兵方阵在后边缓步跟随前进。整个阵型厚实，结构完善，带来一阵阵的威压，汹涌向前。

此时正是半夜，天气阴沉，没有月亮，能见度低。小雨下完了，天还阴着。八旗尽管都起来了，但天太黑看不清到底来了多少人，都蜂拥着从简陋的大营各个门里跑出来攻击来袭的明军，这段时间一连串的胜利，让他们对明军极度轻视，一个突击，就能让他们四散奔逃，然后骑兵砍杀就好。

秦良玉和马祥麟在最前面两个千人方阵后面都带着五百亲兵压阵。大军很快和建奴接战。

扛在肩头的长矛放下端平，第二排把长矛放在第一排肩头向下刺击建奴没有铠甲保护的小腿和脚部。第三排把长矛放在第二排肩头向右刺击建奴。第四排把长矛放在第三排肩头，呈三十度角向上。用来对付骑兵。

黑暗中，这个时代冬季没有太多蔬菜和维生素药物，建奴虽然偶尔有打猎的动物肝脏补充，但整体上冬季只有腌制的酸菜和窖藏的罗、干菜等。到了夜晚视力下降严重。

反倒是石柱和酉阳军，一直在购买南澳岛生产的海鱼马口铁罐头。长期食用深海鱼，极大补充了维生素，夜晚视力极大增加。

这段时间李家的船队和南澳岛水师四处出击，对疍民聚落包围袭击，全部迁居到南澳岛，男的安排上拖网渔船。女的安排到水产加工厂上班，小孩都去岛上的幼稚园和学校，学习好的还可以考取南澳海事学堂。

一铁桶五十斤的红烧鱼罐头，已经开始在大明沿海城市和长江珠江沿岸广泛销售。这种便宜的肉食大受欢迎，李憬为石柱和酉阳出厂价长期提供。他们两家同时代理在四川云贵销售。

两家的士兵现在基本是煮一大锅米粥，每个士兵打一饭盒，每个哨一百人分一桶红烧海鱼，每人给半斤配粥吃三顿。一天要消耗一百桶。

两军一交战，建奴立刻吃了大亏，他们出来的人有拿刀的，有拿长矛的，还有狼牙棒，弓手。乱七八糟的也没有个阵型。

石柱的长矛在哨子声音的指挥下，根本不管对面有没有人，“一、二，刺”随着长官的口令，富有节奏感的强悍刺击。石柱士兵每天千次刺击的高强度训练没有白费，士兵每一刺击都虎虎生风，上万人的刺击甚至带出了气流的呼啸声。

建奴纷纷被成群的刺倒，然后土兵从他们身上踩了过去，继续刺击。很快就到了建奴营寨的木栅栏前，建奴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连城壕都懒得挖，木栅栏也是七扭八歪的糊弄的。

土兵们直接用十字枪上的铁钩把栅栏拉倒，踏过去进入营帐。建奴乱做一团，哨子响起和排山倒海击刺的长矛阵，前排带轮子的弧形钢板盾牌。让参加过浑河血战的建奴立刻认出了对面不是明军，是石柱和酉阳兵。

“石柱兵，是石柱兵”八旗惊恐的呼喊。当初浑河血战的惨状立刻浮上心头，八旗崩溃了，扭头就跑。

努尔哈赤看着形势不可收拾，黑夜中不知道敌情，下令两黄旗前进掩护大军撤退。

第二天天亮时，建奴大军已经后撤了五十多里，脱离了接触。看着晨曦中对面整齐的步兵方阵，穿着板甲的土兵，甚至从后边推上来七十门大炮，看口径比吕宋大铜炮小，但是炮筒更长，明显是红衣大炮，不是那些佛朗机炮可比的。

奇怪的是这种炮非常沉重，土兵是怎么运来的。建奴不知道这些大炮是皮革和铁皮做的。

一群群的辅兵跑出来抛洒铁蒺藜，在铁蒺藜后布置铁丝网。后面的炮兵开始挖土装草编袋子修建炮垒和胸墙。挖出的土形成一道小壕沟。

努尔哈赤面色阴沉的看着，他不想再用骑兵去冲铁蒺藜加铁丝网的军阵，也不想再拿士兵去撞七十门红衣大炮的霰弹和球形实心弹。

“下令，向宁远撤退”几番纠结后，尽管那道灰色的城墙近在咫尺，此时理智告诉他，这一万有重炮的长矛兵，不付出三万以上的伤亡是消灭不了的。搞不好如果被大炮打崩了，还会遭到后面李秉诚那个老贼的追杀。有全军崩溃的风险。

看着建奴向宁远撤退了，张鹤鸣长长出了口气，好歹自己的脑袋是保住了，至于脑袋上的帽子，就顾不上了。

努尔哈赤刚回到宁远，就看到一千多个衣甲不整，伤痕累累的骑兵哭喊着从北门冲进来，见到他，滚鞍下马，巴彦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

“巴彦，你干什么，发疯了吗”代善骂道。

“汗王，完了，全完了”巴彦一边用拳头捶打地面，一边哭喊道。

这几天努尔哈赤一直心惊肉跳，总是感觉到不安。他一把揪住巴彦的衣襟，怒吼道：“你这个废物，还有没有点巴图鲁的样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心里警铃大作，这一段时间一连串的胜利让他忘乎所以。

“大汗，倭寇，倭寇来了”巴彦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胡说什么，辽东哪里有倭寇，你发癔症了”莽古尔泰骂道。

阿巴海和萨哈廉却同时阴沉的对望了一眼，那些黑船和倭寇有联系。眼中掩饰不住吃惊。

“贝勒爷，奴才不敢啊”巴彦哭喊着：“他们是从丹东九连城上岸的，有三四万人啊，一上岸就把镇江堡攻破了然后一万人奔辽东南部，一万人奔清河，一万多人奔五奠和曖阳。这些畜生啊，他们一路杀光抢光烧光，城墙强迫百姓拆除，房屋一律烧毁。金银粮食抢走，人口掠走为奴，往河流和水井里倒水银投毒，放火烧山。”

努尔哈赤感觉到一阵眩晕，代善赶紧把他扶住。他忐忑的问到：“赫图阿拉呢，怎么样了”

“完了，赫图阿拉，佛阿拉老城，连抚顺都完了，全抢光了，鸡犬不留啊，都烧成白地了，赫图阿拉山城大火烧了三天啊，百里外都能看到浓烟蔽天啊，大汗”

完了，自己这一辈子辛辛苦苦积攒下的家业全完了，财物倒还不是不能接受，可把女人孩子都抓走了，八旗子弟都成了光棍，这是把建州往死里整啊。顿时天旋地转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最后的意识中自己缓缓摔倒，周围一片惊呼。

“汗王、汗王”

“父汗、父汗”

努尔哈赤眼前这些惶急的面孔逐渐模糊，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