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把那位五岁的小王子送上王位，已经算很照顾诸位贵族的面皮了。"利奥波德晃着殷红的美酒，将另一条腿搭在膝盖上。

"你以为他们会在意什么面子？"布兰特冷哼一声，断定道："哼，还不是因为女王的丈夫，是艾德蒙的儿子。"

"所以说，半个月时间不到，王都里的贵族们已经把蛋糕瓜分完了吗？"利奥波德揉了揉眉心，感叹道："事情麻烦了啊！"

"没有那么快，诺顿城依旧在大清洗中，我们的内线每天都在传来消息。"布兰特一口否定了他的推测，安定盟友的信心。

"但时间，不站在我们这边。"利奥波德揪着两撇八字胡，说明道："抵达王都最少还需两月，我们没有携带攻城器械，准备齐全的诺顿城可是快硬骨头。"

布兰特面色一沉，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布鲁布鲁"桌上的电话虫打破了帐篷内的寂静，布兰特拿起话筒，直接问道："王都里有什么新情报吗？"

"今日中午，西方军大统领贾里姆带兵进入了诺顿城。"话筒对面的探子如实禀明。

"消息属实吗？"布兰特无力地掩住了额头，再次确认道。

"我亲眼所见，西侧的城门处，进入的骑兵一眼望不到头。"

"暗中联系防务大臣斯图尔特，我要知道他对此事的态度。"布兰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立刻下令道："想尽一切办法，达成合作意向。"

"啊！"话筒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电话虫上显示的面容也开始渐渐扭曲。

布兰特眉头一皱，意识到肯定出了什么问题，他立刻从椅子上站起，焦急地询问道："发生了什么？"

一间阴暗、狭小的民房储物室内，一杆大枪扎透了门板，捅穿了探子的后背心。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后，话筒中再出传出声音："莫西莫西，我是维克托。"

布兰特死死握紧话筒，用力地磨着牙，阴狠的神色盘亘在白净的脸庞上，他一句话也没有回。

"你们，还要继续吗？"维克托平静地说着，似在问候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巴耶塞特一世陛下死得不明不白，我们必须替王国内的所有人讨个公道。"布兰特一脸正气，直言不讳地怒斥道。

"所以，锡德里家族想要什么？"维克托揭穿了那层套着的面纱，开门见山地质问道。

布兰特会心一笑，也不再提起之前的话题，将罗列好的条件一一提出。

"北境内，王室所属的那座铁矿，划归锡德里家族治下。"

"药材的销售渠道会在全国铺开，采取零售方式，你们不得阻拦。"

"另外，我们需要..."

维克托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淡淡道："我无权决定。"

"我可以等你的消息，但大军的行进可不会停止。"布兰特若有若无地威胁道。

"那么，再见了，我曾经的朋友。"维克托挂断了电话虫，意味深长的语气中似乎蕴藏了些什么。

"你们锡德里家族的胃口不错啊！"利奥波德走了上来，从背后搂着布兰特的肩膀，亲密地在耳畔轻声道："我如果不在场，你是不是还打算提出撤离北方军团的条件。"

"怎么会呢？"布兰特面不改色地摊了摊双手，郑重道："我们是盟友，锡德里家族可不会自断双臂。"

"当然，我相信你们的信誉。"利奥波德笑了笑，又拿出一只高脚杯，倒满红酒后，示意道："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布兰特一轻碰杯口，端起来一饮而尽，笑着道："干杯。"

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喊在营地内响起，随后接二连三的惨叫声不断传出。

布兰特眼神一凝，他刚想要察看帐篷外的情况，但却发现僵硬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才刚刚站起身来，他就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维克托长官，让我给你带句问好。"利奥波德亲切的语气完全没有一丝变化，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静静地看着布兰特在地面上不断抽搐。

布兰特的眼珠死死睁大，感觉身体内有什么正在缓缓流逝，可却看不到后方人的面容，只能听到帐篷外越来越凄惨的求饶声。

"不用担心你的部下，我的兄弟们给伙食中加了点药，会好好招待他们的。"

夜色渐深，锡德里家族驻地内，一间挨着铁匠铺的民房里，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子继续着相处。

老哈利在柜子中翻翻找找，摸出了珍藏起来的美酒。

这瓶酒是威廉曾经带来的见面礼，泛着微黄色的粮食酒已久没了一半，但精致的无色玻璃瓶仍能体现出它的身价。

突然一只大手夺去了这瓶美酒，安其罗估算了大致价值后，怒骂道："老东西，你藏得好深啊！"

"有这种佳酿，居然还敢一个人独享。"安其罗直接打开了瓶盖，朝着嘴中灌去。

"不能喝，这酒不能喝。"老哈利急忙扒住了他的小腿，努力地劝阻道。

"闪开，老子整天在这服侍你，你还敢推三阻四的。"安其罗一抬大腿，硬生生把老头摔在了地上。

老哈利坐在冰冷的嚎啕大哭，呛声道："这是我自己喝得啊！"

"你都没几天好活头了，还贪恋个什么劲啊！"安其罗很是不耐烦，品尝着价格不菲美酒，砸吧了嘴道："不愧是高档货啊，果然够劲！"

隆隆的爆炸声从远方传来，安其罗晃了晃脑袋，感受着大地震动，吃惊道："怎么回事？"

"不对，头好晕啊！"安其罗踉跄着，一头栽倒在地，没有了声息。

老哈利爬了过来，跪在尸体旁，仰天大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真的没想害死你啊！"老哈利跪在尸体旁，一拳拳地打在坚硬的水泥上，哀嚎道："老头子我真的是罪人吗？"

杰尔喀拉城南，封闭的城门从内侧打开，一队队骑着马匹的山贼涌入，直扑锡德里家族的驻地。

一件件木架被固定在地面上，两米多长的箭杆前绑着坚硬的枪头，山贼们托着箭尾，点燃了箭簇后半米长的火药筒引线。

"嗖嗖"一支支火药箭飞射而出，洞穿了大门前身着锁子甲的护卫们，点燃了庭院内一间间华美房屋。

大门被铁蹄踏破，举着屠刀的山贼们狞笑着，杀进了他们从来都不敢奢望的圣地。

锡德里家族的驻地被淹没在人海中，慌乱的护卫们艰难地抵御着进攻，只能任凭火势扩大。

火蔓延开来，游蛇一般舔舐着所能点燃的一切。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在熊熊大火前，撕心裂肺地咆哮着。

"烧吧，让杰尔喀拉与王都一起，化为灰烬吧。"老哈利张开双臂，满是褶皱的面庞上一片疯狂之色，仿佛完全不再乎生死一般。

"老大，老幺，爹给你报仇了。"浑浊的泪水掉落在坚硬的石板上，碎成一片晶莹的水花，老哈利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照片，那是他曾经拥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