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威尔逊先生脸上的表情绝对是足够精彩的。他的神情中带有三分难以置信，三分绝望，三分惊愕和一分不甘，完全可以用“吓呆了”来形容。

我又喝了一口咖啡，提了提神，说道：“威尔逊先生，现在你明白了吧？并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这件事情对我来说确实不简单。”

威尔逊先生沉默着不说话。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着手焦躁的在我的书房里从一端走到另一端，又走回来，再走过去，如同一个上了发条的木偶，皱着眉脚步僵硬的迈着步子，盲目中因想要逃脱别人的控制而横冲直撞。

我仿佛可以看见他心中剧烈的挣扎，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交织碰撞，绞杀在一起最后破碎成数不尽的残片刺痛渗着血的敏感神经。

我并不说话，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威尔逊先生，仿佛在*迫他做出决定。是他的半生心血重要，还是他的儿子重要。

至少，我已经对他摊开了我的第一张底牌，我也在这次谈话的最开始就暗示了他，我对军火行业感兴趣。或许，他已经想到了我想要的，只是仍然在犹豫。他只是不甘心，很不甘心。

我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给出答案。如果他不愿意把莱尔卡工厂给我，那么我也毫不介意动用一些更加恶劣的手段。

他不知道，我的手里还有他的把柄。

看着那张铁青的面容，我心中冷笑着，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兴致勃勃的看着即将到手的猎物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

至这头本应凶猛的野兽于死地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我只是为他造好了天罗地网，等待着他义无反顾的纵身一跃。情感的牵绊，将成为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终于，在我等了十分钟之后，威尔逊先生终于放弃了抵抗。

“斯特拉斯堡公爵大人，您之前只是说，这对您来说很困难，甚至会付出很大的代价，对吧？”

“对。”

“那么公爵大人，如果我给你足够的利益来补偿你的损失，如何？”

虽然我很想说出那句“正合我意”，可是我却还是什么都没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等待着他进一步开出的条件。

威尔逊不敢去看我深蓝色的眼眸，或许是由于敬畏，或许是恐惧。他才意识到在我的地盘上他是多么的卑微，不论他是不是奥地利首相最好的候选人，在我的地盘上，在我面前，他无限的卑微，无限的弱小。

“公爵大人，如果我给了你足够的利益，你可以放了我儿子吗？”

我仍然没有发话，但是却说道：“不敢保证，不过我尽力。不过我很好奇，你可以给我什么？”

“莱尔卡工厂。”

这一个，威尔逊突然决绝了起来，断然的说道。这句话，听在我的耳朵里，突然有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

我“犹豫”着，“思考”着，过了半晌才说道。

“容我再想想，过几天再给你答复。”

我和凯瑟琳漫步在罗亚尔宫巨大的花园里。她围着围巾，带着绒线帽子，穿的是厚厚的大衣。斯特拉斯堡的寒冬是难熬的，有一个月的时间是在疯狂的下雪。而显然，我们已经步入了这个月。

天空中仍然飘着小雪，地上也已经积了不少。我不让那些佣人扫掉这些雪，只是因为我天生就爱它们。纯白无暇的雪在天空中洒落，圣洁的让人不敢去伤害，哪怕放在手心里任其慢慢融化仿佛也成了一种天大的罪恶。

“这个周末，就是圣诞节了吧？”凯瑟琳问我。

“是，听说罗亚尔宫里有的晚宴。”

“额，好无聊。”凯瑟琳有些失望，“其实我挺讨厌那种晚宴的，人太多了，总是让我感觉慌乱。”

可是我的思绪不在她身上。我突然，想到了那天在遗迹听到的一切。

西元1805年1月日。

这是个什么日期？

为什么这是耶和华的旨意？

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我感到一阵头晕。对着一望无际的天际，与巨大到让人心惊胆战的苍穹，我轻声说道。

“如果耶和华站在我的对立面，那他势必灰飞烟灭。”

“你说什么？”凯瑟琳轻声的询问打断了我霎时间的怔神。我微微低头，看着她精致的容颜。本以为这么多年从未变过，再一看却又似乎多了些什么。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当初所要的海誓山盟，渴望的轰轰烈烈生死不离，到最后就如同咖啡般，喝尽之后只留下不堪的酸涩，还不如一杯索然无味的清水来的幸福。到最后，总会喝出清水隐藏着的一丝甘甜。

与她有过的曾经，原来早已失散在时间中。

既然如何，何必再纠缠不放？

意识中，模糊间又出现了那个花园。小溪汨汨的流过，潺潺水声中花草在微风中摇摆。我看见她仍然是一身白裙，站在小溪的对面。溪水在她脚下流过，不曾停留。

“再见吧。”

“为什么？！”她惊慌的问道，“你不再爱我了吗？我等了你十几年。”

“是的，十几年。你却从未来找过我。”我有些冷漠的说道，“爱，是相濡以沫，是同甘共苦，是不离不弃。我不爱你了，因为你没那个资格。”

那个花园渐渐模糊了，混乱中被一片空白所代替。

凯瑟琳站在喷泉边上，怔怔的看着优雅的泉水从空中落回水池，眼神中似乎有一丝忧郁。

“对不起，这几天太忙了，都没时间陪你。”

“没事。”她只是轻轻的说道。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我抓着她的双肩，认真的问她：“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你后悔过吗？”

她不说话，似是想起了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半晌，摇了摇头。

雪中，我温柔的吻了她。

当唇上最后一丝湿润蒸发的彻底，我看着她的蓝色眼眸，认真的说。

“等我打完这场战争，嫁给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