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得知了，从奥地利飞速传来的，塔列朗的死讯的时候，是这一天的下午。

我决定不告诉苏菲这个消息，因为对于这个消息，我也吃不准真假。虽然消息里说的确确实实，我却仍然觉得，塔列朗没这么容易死。

不过，事情的发展，总是超出了我的预期。因为，苏菲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个消息。

最后的结果就是，她在我的书房里，哭的像个泪人。

压抑的气氛从天而降的时候，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一丝丝灰色的雨，从天空落下时，如同一支支利箭，万箭穿心。喷涌而出的血，成了世界的养料。

眼泪是没有颜色的血。仿佛在城市的中心，有一个巨大的漩涡，让它们流到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看不见的海洋。在这片海洋里，生长着的全都是，充满怨念和愤恨的可怕巨兽。

时而，会在梦中听到这些巨兽不甘的嘶吼声，它们大口的呼吸着积蓄已久的怨气，喷吐出恶心难闻的腐臭气息，然后杀人于无形。

这些气息，不断的积蓄着，被储存在巨大的空间里，等待着有一天在满溢后，将世界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你也别太伤心了，这个消息，还不一定是真的。”我看着面前的苏菲，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不一定是真的？”

“不一定。我还不清楚，有一定可能是假消息，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内幕。”

“只是还有一定可能……”于是她又接着哭了。

我感到气氛似乎有些压抑，不知该说什么，嘴张开又闭上，把所有安慰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其实我也不太好受，不仅仅是因为塔列朗死了，更是因为大量的工作和胃痛。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胃痛这个毛病，不过现在还是处于可以忍受的状态。

门口的敲门声，突兀的响起。

“哪位？”

“是我。”凯瑟琳的声音，透过门轻轻的传来。

“进来吧。”不知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午后，能有她在身边，我感到无比幸运。

凯瑟琳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她疑惑的看着我，又疑惑的看了看坐在我面前哭的苏菲，不禁疑惑：“这个…….什么情况？”

“你怎么来了？”

“我找了个医生，开了些胃病的药，或许会对你有好处，所以就给你拿过来了。不过看这里的情况……我来的不是时候？”

我将塔列朗的死，和苏菲和塔列朗的关系，讲了一遍。听完之后，凯瑟琳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出去。”

“我？”苏菲吓了一跳。

“不是，维克多你先出去一下，我跟她聊聊。”

我怔了怔，还是出去了。

在我的书房里，凯瑟琳坐在我之前坐的巨大的椅子上，像个皇后一样庄重。她看了看苏菲，说道：“哭够了没？”

苏菲低声抽泣了几声，不说话。

“我不是来安慰你的，所以你要是觉得我说的话不好听，那么你随时都可以走。”

苏菲沉默了，她静静的听着。

“你也不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了，男人对你哪儿有那么重要？你这样子像明天就世界末日了一样，至于吗？再说了，人家也是有家事的人，你说说，你算他的谁？*？你何必这样作贱你自己？”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如果他真死了，你不应该在这儿哭，而是想办法报仇。如果没有那个能力，就快乐的继续生活下去，你觉得塔列朗，会希望看到你这儿大哭小嚎？”

这一次，凯瑟琳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决绝。令人难以想象，这几年她心境的变化，竟然这么大。

“那我问你，如果伯纳德先生死了，你是否会像你说的这样，好好的活着。”

这个问题，让凯瑟琳彻底沉默了。

在压抑至极的沉默之后，凯瑟琳轻声的，用只有两人能勉强听见的声音说。

“且行且珍惜吧。”

维也纳也下起了大雨。

在这个下午，满天的烟雨朦胧，遮天蔽日的乌云，打湿了干枯的城市。它浇灭了工厂里的滚滚浓烟，只留下了潮湿清新的空气。

大大小小的建筑，都在疾风骤雨中，被染上了灰色。

它们不曾离去的荣华，即使再雨中，仍然闪耀。

威尔逊坐在自己的客厅里，看着眼前的人。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你帮我们，我们就可以保证，让你当上首相。”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斯特拉斯堡公爵知道了吗？”

“他还不知道，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

“你说的我明白，不过这件事可不是个小事，我想知道我还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威尔逊，斯特拉斯堡公爵欠你一个人情，这就是最大的好处。”

“听着不错。”威尔逊明白这其中的巨大利益，“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对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

弗朗哥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满面愁容。他谋杀塔列朗的事情，不知为何已经败露了，现在威尔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并且刚刚写了封信给他，暗示他不要再做任何对斯特拉斯堡方面的敌对行为。塔列朗说的没错，威尔逊已经不再站在奥地利这边了。

他喝着茶，看着手中那封被他揉的皱巴巴的信。

阴雨中，房间里的光线很暗，他几乎看不清纸上的字迹。在这样漆黑的环境里，他硕大的书房显得十分阴暗。

门口，传来了金属撞击地面的均匀的声音。

像是拐杖。

？！

声音越来越近，弗朗哥的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了。他全身不住的颤抖着，紧紧的盯着书房的门。

接着，门把手被人扣了下去。然后，门被人轻轻地推开。

站在他的面前，竟然是那个拄着拐杖的，本来应该死了的瘸子！

拐杖在地毯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凹陷。他的脸在阴影中十分模糊，隐约能够看到五官的轮廓，深黑色的眼睛，仿佛无底深渊，里面闪烁着邪恶的，像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一样，可怖的光芒。

“弗朗哥先生，没想到吧？我回来了！”

塔列朗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玩味的笑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