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留你不得！

随着琴家老祖这一声喝，靡音心头悚然生起毛骨悚然的不安。

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她飞快退至巨蟒身后。

“轰隆隆”暗湖之水，在琴家老祖琴音之下，激荡虬结成生有巨大拳头的水怪。

那水怪以琴家老祖为中心，咆哮着举着拳头，朝靡音狠狠地砸下来。

她刚才的站立之地，那小片孤岛土壤，竟是被砸地沉入湖底。

靡音心头骇然，活的长久，果然是要比寻常人多一些手段。

她咬牙，眸光闪烁，七根琴弦分左右散落，左手边三根，右手边四根。

而后，双手同时动作，截然不同的两支曲子在她手下成形。

一支曲子弹奏的是哀怨靡靡之音，曲名唤《后庭花》。

另一支曲子，则是风格迥异的铿锵肃杀之作，用于沙场之上，震荡人心的曲调，名《常胜歌》。

两支曲子，出自同样的琴弦，同样的人，再是风格不同，可在靡音的手下，竟然能取长补短融合到一块。

先是《常胜歌》鼓动起心神，让人热血沸腾，恣情勃发。

而后是《后庭花》，宛如从天际靡靡到来，将那股躁动的心神，挑拨出新的一种高度。

曲子入耳，只会让人觉得全身血脉像是要从血管爆裂而出一般，无法自控。

琴家老祖的面色极为难看，她教导过无数琴家子弟，琴徵羽自小天资出众，她虽看好，可也没太放心上。

然而现在，她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琴徵羽的天资，哪里是出众，根本是卓越不凡，无以伦比，这片天下，约莫再没有几个月能像她这样的天才了。

老祖一边忍不住对琴徵羽生出欣赏来，一边越发坚定，要除掉对方的念头。

琴徵羽，不能再给她继续成长的空间。

“当年玉氏抱你回琴家，老身就该掐死你。”老祖如此说道。

她手下动作一停，忽的弃五弦琴不用。

靡音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见老祖随手扔了五弦琴，从袖子里摸出一管短笛来。

那短笛通身洁白如玉，约莫只有小臂长短，形状瞧着有些像是人的大腿骨。

仿佛看出靡音所想，老祖表情怀念地摸着短笛：“你没看过，这确实是一截人的大腿骨。”

她的眼神，带着深沉的眷恋和爱慕，好似她手里的短笛不是笛子，而是忄青人的面庞一边。

靡音心头恶寒，冷不丁生出个骇人的想法来。

老祖既是能抽她的情丝化琴弦，那为何不能取自个深爱之人的腿骨做短笛？

这种想法太过恶臭，同取活人喉骨的媚卿没有区别。

靡音眯眼冷笑：“琴长生说，当年让我嫁给楚西祠，是你的意思，包括我被他背叛，被媚卿折辱，也是你吩咐的不准援手？”

老祖将短笛凑到唇边，没有过多解释：“你身体里流淌的血，太脏。”

闻言，靡音愣了下，既然自嘲地哈哈哈大笑起来：“我的血脏，你又能干净到哪去？”

老祖摇了摇头，不想再多说了，遂提起吹奏起来。

她的曲子很怪异，不是靡音知道的任何一种曲调，反而像是天外来音，或尖或细，或明媚或深沉，皆在其中。

而且，初始闻之，并不会放在心上，宛如蜜蜂震动双翅。

可过片刻，那乐声逐渐放大后，无孔不入，似有无数小虫子，猛烈的往人七窍和脑子里钻。

“啊！”靡音大喝一声，一双手竟是僵在那里，再碰不到琴弦。

她睁大了蓝眸，死死盯着老祖，无比确定，老祖这乐技，根本就不是琴家乃至大夏的任何一种。

“我、不、会、输！”她咬着牙龈，有血从嘴角渗出来。

“咚咚咚咚”十指猛烈地按在琴弦上，根根手指头都破皮渗出鲜血来。

“给我合。”靡音用尽全身的力气，断裂的肋骨剧烈疼痛起来，像是戳烂了五脏六腑。

“嗡”七根冰丝琴弦颤动一下，纠缠合拢成一股。

随后，这一股琴弦在靡音手上，宛如弓箭之弦。

她五指紧扣，缓缓往外拉，巨大的音攻之下，七窍开始流血。

那张素白的脸，顷刻狰狞如修罗。

“嗬！”她低吼了声，如同困兽犹斗。

“滚开。”随着她的话音，松手琴弦回弹。

高频率地颤动之下，七根琴弦结成的一股琴弦，竟是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

“昂昂昂”那声音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琴声，而是像凤凰涅槃之后的怒鸣，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朝着琴家老祖倾泻而下。

“轰隆轰隆”那一声先是击溃了老祖身后的水怪，跟着是老祖的短笛。

“咔咔”轻声中，老祖笛声断了，她低头一看，手中短笛居然产生了蛛网般的裂纹。

她诧异地看着靡音，一脸难以置信。

靡音大口大口地喘气，双臂绵软无力地垂下，细看就能发现，她指尖在止不住地颤抖。

并且，猩红的鲜血，顺着她指尖，滴答滴答地落下来。

她盯着老祖，眼尾同样有鲜血顺着面颊往下流，最后在下颌处汇聚，染透了整个前襟。

她眨了下眼，视野之中尽是猩红一片。

随后，她似乎再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她想站起来，继续厮杀下去，然而却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尊上，我好累……

她心里如此想着。

琴家老祖缓缓走上前来，她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好一会，她才说：“你活在中州，就是一个错误。”

中州？何为中州？

“老身现在可以告诉你，”兴许是出于最后的怜悯，“玉氏和雉朝飞，都是因你而死的，即便当年没有楚西祠的出现，也还会有张西祠。”

“中州，不能容许你跟婆娑门尊上搅合在一块。”

“他身份尊荣，肩负千万人的希望，你配不上。”

琴家老祖说完这最后一句，脸上表情已经逐渐漠然。

她越过靡音，径直走向那株百寿果树，然后在靡音的目光里，伸手摘向了百寿果。

不要！

那是尊上的百寿果！

她不准任何人来抢夺！

……

这样的执念太过强烈，强烈到她体内恁的生出蓬勃生机来。

咔咔。

老桩生嫩芽，阴鬼藤老桩霸道的生命力，在这一瞬间和靡音的执念相结合。

它，重新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