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光明的地方也终究会有黑暗的角落，一如极光城的下水道，就算外界再怎么绚烂，也终会有光芒照射不到的地方。

武皇行走于黑暗中，神色淡然，衣着光鲜，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暗潮涌动，无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贫民隐藏在黑暗中，用好奇、憎恶以及不怀好意的眼神，注视着这个不知死活误闯入此的富家公子哥。

这里是极光城最大的贫民窟，或者说下水道也可以，只有深藏于地下，交不起取暖费的贫民们才能借着地底的蒸汽管道以及残羹剩饭，苟延残喘。这里是光彩夺目的极光城的背面，无数的阴谋与暗杀每时每刻都在此地上演，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味道，住在这里的人们虽然肉体上还活着，但眼神空洞，灵魂上已经死去。

就在有人就要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准备对这只看似完全不懂地下世界规则的肥羊下手的时候，武皇眉头轻皱，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一般，随意的侧身躲过两个不知死活小流氓的闷棍，根本不想与这些下水道肮脏的原住民有任何身体接触，淡淡的金光一闪即逝，两个小流氓闷哼出声，身体凭空倒飞出去老远，撞到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再无声息。

“这么久没来，你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臭啊，鼠疫。”武皇看着身前两点红光闪动，皱着眉头说道。

两点红光如同鬼火一般悬浮在半空中，然后逐渐显露出真形，一名浑身笼罩在灰色斗篷，身形佝偻不过到武皇半腰处的人影手中拄着一根比自己还高的拐杖，顶端赫然悬挂着一串的骷髅头骨，空洞的嘴巴大张着，触目惊心。

“桀桀。”干枯瘦小的鼠疫笑了起来，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我说是谁，原来是我们英明神武的武皇大人啊，”他声音中充满了嘲讽，“您怎么会亲自来我们这臭水横流的下水道呢，不怕脏了您的鞋子吗？”

武皇冷哼一声，“少废话，前面带路，我有大生意要和你们首领做。”

“行吧行吧，大生意。”鼠疫缓缓转身，身形僵硬如同即将入土的老人，挥动手中骷髅拐杖在空中画出几道红色的玄妙轨迹，嘴中念叨着无人听得懂的咒语，随着他的动作，下水道错综复杂的管道竟然如同巨兽的内脏，自行蠕动起来，现出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幽深通道。

“请吧。”鼠疫声音干枯嘶哑，回头挑衅地看了武皇一眼，当先走进了那条仿佛通往巨兽胃囊的通道，武皇丝毫无所畏惧的也跟了进去，通道在二人进入以后自动合拢，将一众探头探脑的下水道贫民隔在了外面。

与阴暗潮湿的下水道不同，这条通道除了因为时间久远，自然而然带上了一丝淡淡的霉味以外，显得格外整洁，每隔几步都会在通道壁上有一颗泛着淡淡光芒的珠子，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通道内寂静无声，武皇与鼠疫也没什么话好说，只有脚步声在空荡的通道内回荡。“看来，极光城地下有一个远古大阵的传闻是真的了，”虽然不是第一次来此，但武皇还是由衷地生出了一分感慨。

传闻极光城地底有一处远古大阵，其中有一个传送阵，可以直接在各大洲之间传送往来，只不过这个大阵不知为何，竟然掌握在一帮地下世界的黑帮手上，据说其首领和北荒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才能在天子脚下明目张胆的存在着。

“不过这倒是名副其实的在天子脚下了。”武皇抬起头，目光仿佛穿越了厚重的岩层，直接看到了头上的北荒皇宫。先前他就是通过这里的传送阵，直接来到了北荒。

“到了，你就自己进去吧。”鼠疫的声音打断了武皇的回忆，他不怀好意地看了武皇一眼，“想必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规矩应该都清楚的，现在回头还得及，要是被发现你还抱着其他意图，这里的岩鼠可是饿了很久，哼哼。”

武皇懒得去理会鼠疫，只见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底空间，居住在此的居民就地取材，直接在黑色的岩石内开拓出居住的空间，空气中弥漫蒸汽的味道，如同一个地底王国。

“少废话，前面带路吧。”武皇冷冷地扫了鼠疫一眼，抬起下巴示意其前面带路。

跟着鼠疫的步伐，两人穿过诸多抱着膀子，无所事事靠在墙壁上的壮汉，眼神中皆带着对陌生人的警惕与冷漠，来到了一间巨大的黑岩屋子面前。

伴随着大门轰隆隆被推开的声音，一名光头巨汉缓缓走出来，铮亮的光头上刺着黑色的神秘花纹，手臂足有寻常人大腿粗细，一双小眼中凶光四射，带着凶悍的气息。

“呵呵，原来是武皇大人，真是难得的稀客，怎么会想起来重新回到我们这小地方来呢。”壮汉双手环胸，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霍乱，好久不见。”武皇面无表情，点点头示意，“我这次前来只是为了生意，不带任何个人恩怨，就事论事。”

“好一个就事论事。”霍乱冷笑起来，“你当初决定离开我们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天，怎么，曾经弃之敝履，如今觉得有用得到的地方，就又捡起来了？副帮主大人？”

武皇紧紧抿着嘴唇，许久之后才回复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是啊，”霍乱单手捂面，剧烈的狂笑起来，声音中带着一分凄凉，“您可是上面世界的大人物，听说还是某个大王朝的继承人，就算是暂时和我们这些下水道的老鼠暂时呆在一块，也终究是要回去继承荣华富贵的，不是吗？”

“霍乱，不可无礼。”一个清冷中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只见一名身姿婀娜，脸上却带着一个狰狞鬼面的女子身影自屋内走出。

霍乱与鼠疫面色一变，纷纷低头行礼，“拜见帮主。”

鬼面女子“嗯”了一声，眼光一直盯在武皇身上，眼神复杂，面具下的表情无人可知。

“好久不见，何晴。”武皇苦笑了一下，“这次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还涉及到我一个兄弟，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你的。”

何晴在武皇身前三步处站定，这是一个熟络中稍带着疏远的距离，一如两人此前的关系，曾经无比贴近，然后又不得不远离。

“所以说，除了有事找我，你就想不起来来看我一眼是吗？”鬼面女子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埋怨，然后迅速转冷，“也好，既然你已经抛弃了鱼龙帮副帮主的身份，那咱们就敞开来说清楚，按照做生意的规矩来！”

“何晴，”武皇带着前所未有的苦笑，“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抛弃你们的，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鬼面女子做了一个很明显的吸气动作，高耸的胸部剧烈起伏了，然后用强自压抑的语气说道，“过去了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既然你是来谈生意的，我们就按照生意的规矩来，一个人，一百万灵石，一分也不能少。”

“说起来，这还是你定下的规矩。”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何晴用带着一丝自嘲的语气说道，耸了耸肩膀。

武皇眼神复杂，似乎是想千言万语，但尽在无言中，最终只是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个“好”字。

“三日之后，你带着你的人过来，我送你们回去。”鬼面女子说完这一句话后，干脆利落的转身。

“你....最近还好吗。”武皇犹豫着，最终还是问了一句。

何晴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只留给武皇一个婀娜的背影，声音中听不出具体的情绪波动，“既然注定是过客，何必关心那么多呢，”

“你有你的世界，我也有我的世界，既然注定不能重复，那就江湖重逢，互道一声珍重就足够了。”

鬼面女子的脚步继续，鼠疫与霍乱也跟了进去，在进去之前，光头壮汉狠狠地瞪了一眼武皇。随着黑石大门的关闭，武皇怅然若失，仿佛也有什么东西随着大门的关闭，一并落在了里面。

无人知晓，一滴晶莹的泪滴，顺着面具边缘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