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压？”

对于这个词，曹丕并不接受：“文惠，他是皇帝，就算不在乎，怕是也没有能做到打压吧？况且谁有这个胆子？你想说的应该是疏远吧？”

“不。”

高柔眯着眼睛摆手：“下官说的就是打压。您想啊，只要二公子、三公子认定他与您结成同盟，二公子自不必说，三爷那边……他就算也想拉拢，可有从什么地方弄钱来？刚吃过一个大甜果的皇帝，又岂会凭他红口白牙就能说通？所以他也只能选择和二公子一样的方法，这样一来，打压不就形成了？”

“原来如此。”

曹丕脸上露出了几分狞笑：“看来我醒悟的还是晚了一些，若是早早这样做，或许现在在父亲眼里，最重要之人已经从昂哥，换成了我……”

提起曹昂来，曹丕脸上顿显落寞，这位长自己十岁的大哥，真的很令人惋惜。

……

孟三被赦出牢房，不管怎么说，他都必须向刘协谢恩，长信殿内，叙过了俗礼，刘协根本不抬眼看他，一直摆弄着手里的一本破书：“孟三，你记住了， 眼下你身上的罪愆尚未消除，全靠你两个兄弟，不要命在朕面前替你求情，这份情你要计在他们身上。”

“罪臣，谢陛下！”

“说过了，谢他们，不必谢朕。”刘协非常厌烦的摆了摆手：“出去吧，朕现在还不想看见你。”

“谢……是。”

说实话，孟三心里有点憋屈，可也不好说什么，径直退出长信殿，他的两个兄弟就在门口等候。

见他出来，也没有什么废话，张思城那边早早备下了酒宴为他接风洗尘，今晚，三个人又没有一个当值的。

刘瑾确定三人已经离去之后，赶忙回来汇报：“陛下，他们都出去了，刚刚才出宫门。”

“太好了！”

一把扔掉手中书本，刘协悍然起身：“走，咱们去看看，那些家伙锻造的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你手下人能不能把冷锻技术应用好。朕很惦记这件事。”

“这个……”

刘瑾心里也没底，支支吾吾的：“陛下，要不然咱们还是过几天再去看吧，他们总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屁。”

白了他一眼，刘协话不多说，迈步就往外走。

刘瑾除了随同外，哪有选择？一声叹息，赶忙跟了上去。

来到锻造场，眼瞧着二十几个太监，正光着身子卖力的抡大锤，刘协挺高兴：“还不错啊，你手下人，倒是挺能干。”

“陛下，这可都是奴婢精挑细选的。”

听到夸奖，刘瑾脸上不免露出几分得色，同时朝着那群专心干活的人招呼起来：“你们快停下手中活计，陛下到此看望你们，还不过来参拜？”

“啊？”

刘瑾虽然刻意提高了音量，但是周遭杂音太重，叮叮当当此起彼伏，并没有谁听清他的话，觉得有点丢面子的刘瑾有点不高兴了。

“喂！你们耳朵聋了！陛下来了！”

“陛下？！”

这回，可算有人搭茬了，当那人真看到一身素服的刘协时，顿时跪地参拜，继而所有太监陆续跪倒，齐声参拜后，刘协要他们起来。

“都平身吧，来，今天这一组，谁管事？”

“回陛下，是奴婢。”

一个满身肌肉的大汉走上前来，刘协对他有点印象，只是没想到这家伙脱了衣服之后，竟会如此强壮。

“朕记得你，你叫秦黎，对不对？”

那太监受宠若惊，跪倒再拜，感激非常：“奴婢诚惶诚恐，感念陛下劳心之恩！”

“起来吧。”

刘协看着他起身，笑眯眯问：“怎么样，冷锻法你们用的可还熟练？”

“非常熟练。”

秦黎一直半躬着身子，小心答话：“陛下，其实冷锻法乍看起来困难重重，生锻钢铁也是不可为之事，不过只要操作过后就会发现，其实这个依靠的不仅是力量，更重要还是节奏，理论而言，只要能把握好节奏，并且有体力坚持到每一轮锻打完毕，基本上都能做到。”

“哦？”

他的言论让刘协有了兴趣：“这是你总结出来的？”

“是的陛下。”

秦黎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竹片来呈送给他，刘协接过一看，只见竹片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类似摩斯电码的小点和竖杠，彼此之间或紧密，或稀疏，点、杠结合很容易就会在心中响起节奏。

高手在民间啊！

虽然没有亲自试验过，但刘协按照上面的痕迹默念之后，不难得出一个极其美妙的节奏。

“秦黎，你果然是个人才。”刘协说着把竹片转给刘瑾示意其收好：“这个东西朕拿走了，不会影响到你吧？”

“不会的陛下，奴婢总一共总结出八种节奏，每一个奴婢都铭记于心。”秦黎说着，又掏出七枚竹片，一起交给了刘瑾。

“好。”

瞧着他，刘协愈发满意：“朕问你，眼下可有锻打好的成品、半成品吗？”

“有的。”

秦黎说着转身，一流小跑从不远处一**作台上，捧过一段满是坑洼的钢条：“陛下您看，这是五轮锻打后的半成品，奴婢曾试验过，这根钢条的韧性和强度，已经超过其刚送来时的三倍。”

拿过钢条仔细看了看，刘协连连点头：“不错，很好，半成品能做到这样，朕很期待成品会有多么精彩。”

“奴婢不敢向您保证什么，唯一能说得就是奴婢一定会竭尽全力！”

这是一个很有上进心的人，刘协对他比较欢喜，一个眼神过去，刘瑾会意，立马掏钱：“诺，这是陛下赏给你的，好好做事，陛下不会亏待你。”

“哎呦，奴婢谢陛下，谢大内官！”

秦黎说着又跪，可是让人没想到，他谢恩痛快，可是却拒绝了这份数额不算小的赏赐：“只是这都是奴婢本分，况且物品未成，奴婢不敢领赏。”

“有意思。”

瞧着他，刘协凝视半天，方才点头：“你既现在不肯领受，朕不逼你，这份赏赐就暂时留下，等你什么时候将成品送上，朕再加倍恩赏。”

“谢陛下！”

大致检查了一圈，成果还算不错，刘协也就没有停留太久，当他带着人离开锻造场后，再回去的路上，他突然叫住了刘瑾。

“小子，你过来。”

“陛下有何吩咐？”刘瑾凑上前伺候。

刘协想了想，目光变得深邃起来：“那个秦黎是你挑选出来的，背景没有问题吧？”

“回陛下，保证没有。”刘瑾说着，不由肃穆，刘协点点头，足足沉默了半晌，才冷着脸吩咐给他：“你再去派人把他查一查，一定要确保无误，这个人很有意思，朕希望他可以被重用。”

刘协这最后几个字，说的刘瑾心中狂跳，因为自己不但听出了天子的画外音，同时还有那言辞之间，弥漫的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