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武松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听闻女子起身也连忙站起。二人历此一夜俱有些尴尬，各自施礼却不知说些什么。武松取过衣裳穿好，只觉头昏脑涨浑身疼痛。女子出得帐外打来一盆清水给武松洗漱。武松洗完，女子看武松头发凌乱让武松坐在铜镜前，自为其梳头。武松羞得满面绯红，本欲不肯又不便推辞只得坐下。女子站在武松身后松开发髻，手执象牙梳轻撩发丝。武松在椅子上心潮起浮,坐立不安。那象牙梳仿佛有神秘之力，每拂过一下发丝便如在心头划过一般。武松透过铜镜暗地观瞧，觉得女子端庄有礼，美艳不可方物，再想到女子身世，不由得愁肠百结黯然神伤。女子为武松梳完头，忽听帐外有人说道：“启禀夫人，早膳送到。”女子应允一声，去帐外取来一食盒。打开食盒见盒内有四样精致小菜，一碗米饭。女子请武松食用，武松推辞不肯。女子说道：“武英雄昨夜拼杀又已带伤，定是腹中饥饿，不必再推辞。”武松听完确感饥饿难忍，索性接过食盒也顾不上斯文作态，片刻之间风卷残云吃得一干二净。武松吃完抹抹嘴待要相谢，闻得帐外人喊马嘶号炮齐鸣。武松一惊，不知是何缘故。女子让武松安坐，出帐相询。过不多时，女子回到帐中对武松说道：“昨日武英雄等人行刺曹操，焚毁帅帐，曹贼震怒，今日亲领大军攻城，誓死要攻下汝南。武英雄此时可趁乱出营。我已问明今日口令为破城，如有人询问，只管回答定不会相阻。”

武松大喜，女子接着说道：“武英雄从此帐出去，一直往北走，过了三个寨门即可出得曹营。”

武松说道：“多谢夫人搭救，夫人大恩武松没齿难忘。”说完提双刀就要出帐，又听女子轻声说道：“武英雄昨夜曾问妾身贱名，妾身姓甄名洛，愿武英雄得脱险境平安离去。”

武松闻言心里百味杂陈，不知是苦是甜。二人呆立半晌相顾无言。武松把牙一咬不再说话提双刀出得帐外，见四下无人忙紧走几步，心中记得甄洛所言，一路向北。路上有查哨军卒拦挡，报于口令破城便通行无阻。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出得曹营。武松脱离险境，心头大石落地顿感轻松，回想昨夜经历恍如隔世，又想到奇女子甄洛不觉怅然若失悲伤莫名。欲要回汝南却知已无可能，只好先在附近找一僻静所在安身。

且说张飞、鲁智深、李逵三人杀出重围回头一看不见武松、鲍旭踪迹，三人大急回身寻找，只见四面八方都是曹兵，实不知二人在哪里。张飞三人无奈只好乘乱逃出曹营来到汝南城下。张飞大喊，城上士卒忙放下箩筐把三人吊上城来。刘备、宋江闻知此事立刻前来询问,三人知无法隐瞒只得以实相告。宋江得知武松、鲍旭陷落曹营之中生死不明，痛心疾首，泪如雨下。张飞和武松、鲍旭感情至厚

，听宋江一哭也知二人凶多吉少深悔自己所为，亦自哀嚎。众人劝慰张飞，张飞停住哭声便要带人杀入曹营去救武松、鲍旭。刘备怒道：“三弟，因你鲁莽才误了武松、鲍旭二位兄弟。若你再是胡闹定要军法从事。”张飞见刘备已动真火才渐渐安静下来。刘备命士卒严加看守城池以防曹兵乘乱前来，安排妥当众人各去歇息。

次日一早刘备、宋江在帅府议事，就听城外鼓声大作号炮震天。有军卒急来禀报，曹操亲率大军攻城。刘备、宋江大惊，同众人上城观瞧，只见曹兵铺天盖地而来。刘备连忙领军卒殊死抵抗。曹军一面架起云梯、楼车强攻城楼，一面使冲车狠狠撞击城门。刘备军兵用滚木、擂石、灰瓶、炮子向城下曹军猛烈还击。曹军死伤无数仍是不退，直从早上攻到了中午，又从中午一直攻到晚上。汝南城下城上被死尸填满，城墙已让鲜血染成红色。刘备军卒越战越少，万余人死伤殆尽。刘备无奈只得下令弃守汝南，领残兵从南门突围而走。刚出南门就听得曹兵大叫道：“休要走了刘备，曹丞相在此专候。”刘备慌不择路，身旁赵云说道：“主公勿忧，但跟我来。”赵云挺枪跃马杀开一条血路，刘备掣双股剑在后跟随。行不多远，张辽领兵挡住去路，赵云力战张辽，背后于禁、乐进、夏侯渊、曹洪一并追来。刘备见情势危急，独自一人落荒逃走，只往深山僻路而行。走了一夜天已放亮，侧首忽闪出一彪军马，刘备仔细观瞧是刘辟引百余人赶到。刘备转忧为喜，问道：“刘辟将军，余人何在？”

刘辟说道：“众人皆已失散，皇叔我等该如何是好？”

刘备摇头说道：“吾亦不知该当如何，且向前行，再做理会。”说完二人领百余人往前寻路。走了不到数里，前方杀出一支人马挡住去路。当先一人，是大将张郃，张郃高喊道：“刘备快快下马受降，随我去曹丞相处领赏。”刘备急欲退后，不想后面也有追兵赶到，为首一将乃是高览。刘备两头无路，急得大叫道：“天亡刘备，天亡刘备。”

刘辟说道：“皇叔休急，容某死战。”言讫，挺枪回战高览，只三个回合被高览一刀砍成两段。刘备见状知已无生路，举双股剑大吼道：“死则死矣，高览莫要猖狂，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说完催马来战高览。高览大喜，心想若擒得刘备交于曹操实是大功一件。想到此处未使杀招，打了七八个回合刘备招架不住，高览正要走马活擒刘备就见后军大乱，一将冲阵而出拧枪刺向高览。高览猝不及防被长枪穿透前心死于非命。刘备视之，见是陈到，大喜过望。原来陈到同林冲、吴用前往荆州刘表处求援。刘表不愿发兵，三人只得赶回汝南。吴用让陈到先行去于刘备报信，自和林冲在后。陈到星夜兼程，方巧在此地遇见高览领兵追赶刘备，这才救了刘备性命。陈到杀死高览，复入高览军中如入无人之境挡

者立亡。高览手下军校见陈到神武，又见高览已死皆无心恋战一哄而散。陈到又来前军挑战张郃，张郃看到陈到情知不是其敌手，心想刘备不过百余人怎能敌过我手下数千铁骑，忙高声喝道：“活捉刘备者，曹丞相重重有赏。”说罢催动士卒上前。这时，张郃左边冲出一彪军马，乃是宋江、呼延灼、花荣等梁山兄弟领几百人杀到。张郃急令分兵迎之。战不多时，右路又杀出一支军马，乃是张飞、鲁智深、李逵领兵赶到。三下合攻，张郃抵敌不住大败而走。刘备欲命众人追杀，忽闻身后有人喊道：“兄长，且等一等。”刘备望去，是关羽、赵云等人保着刘备二位夫人赶到。昨夜赵云杀退曹兵，回身不见刘备大惊失色，急顺原路返回，刚好遇见关羽、关胜保着刘备家眷杀出城来。关羽、赵云一起寻找刘备，路上擒了几个高览的败兵一问，才知刘备在前，方寻到刘备。

刘备死里逃生又见众人亦无伤损，稍感安慰。众人知此时此地不宜久留立刻向前赶路，行了七八十里前方有一条大江。刘备命人打探，军卒回禀此是汉江。刘备知众人疲惫不堪，传令就地歇息。众人拼杀一夜腹中饥饿，又多有伤者痛呼惨号，刘备心里不忍，哭道：“诸君皆有王佐之才，不幸跟随刘备，备之命窘，累及诸君。今日身无立锥之地，诚恐有误诸君。君等何不弃备而投明主，以取功名。”众人闻言俱掩面而泣。

关羽说道：“兄长此言差矣，昔日高祖刘邦与楚霸王项羽争夺天下，数败于项羽，后九里山一战成功。胜负兵家常事，何须自坠其志。”

宋江也说道：“皇叔，成败有时，不可自卑。”

刘备止住伤悲，说道：“非刘备兵败志消，只是此刻实不知该当如何。”

众人皆无良策，低头不语。忽见远处有两匹快马疾驰而来，待到近处众人一看是吴用和林冲从荆州返回。二人见众人翻身下马，吴用说道：“不想和皇叔、兄弟们在此相见。”

众人也感欣喜，刘备把汝南城破兵败之事告诉吴用。吴用说道：“皇叔不必难过，胜负兵家常事，况且我军不过万余人，曹军有三十万之众，败亦不足为耻。前日我去荆州见刘表请其发兵相助，刘表虽未曾发兵但有言在先，若汝南失守可往荆州相投，其定厚待之。现下我等已无安身之处，只有投奔刘表，还请皇叔定夺。”

刘备沉思片刻，说道：“事到而今，也只好如此了。”

吴用说道：“此地离荆州不远，我愿再往荆州说之，使刘表相迎皇叔。”刘备大喜，令吴用、林冲先去荆州，自和众人随后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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