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宛知道他是在闹情绪，就说：“你也不想想，今天谁敢还跟你一块吃饭呀？”

“为什么？”

“你都成名人了，到了饭馆后，万一被认出来，说不定人家会把满桌子的人都想成那个啥了，万一扔个酒瓶子过来，脑袋还不得开花呀？”

“有那么严重？”柳志军一笑，说，“网上的东西谁信呀？那是子虚乌有的炒作，再说了，脸上都打了马赛克了，谁眼力那么好？”

“那马赛克打的那么淡，有啥用啊？反正我第一眼就认出是你了。”董小宛边收拾着桌上的文件，边说，“你是我老师，我不该说你，可你昨天那事做得真的有些出格。”

“小董，你也相信网上说的？你也觉得我会在大街上轮杆子打人？”柳志军脸又冷了下来。

“我是不相信，可那些图又怎么解释？”

“我是被人算计了，那小子是个小偷，他脸上那些黑乎乎的根本就不是血，是红墨水。”

“真的？”

“是啊，我骗你干嘛？”

董小宛放下手中的文件，握住鼠标，噼里啪啦点了起来。点了一大阵子，抬起头来，直着眼告诉柳志军：“那帖子没了。”

柳志军点点头，说：“是啊，没了就对了。”

董小宛竟然脱口问道：“为什么没了？”

这话说的让柳志军哭笑不得，好像那帖子就不该被删，就该继续留在上面，让满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的“丑行”似的。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董小宛意识自己口吻了，忙解释道，“我是想问是谁帮你澄清了？”

柳志军清了清嗓子，故作声势地说：“这可不是个一般的网站，是咱们江河市的对外窗口，一定是引起了领导的重视，责令有关部门查实后，给强制删除的吧。”

董小宛点了点头，说：“看来是这样，要不然你得背多大的精神压力啊？这样吧，为了你平反昭雪，我请你吃饭。”

“算了吧，咱们孤男寡女的一起吃饭，传出去又不知道成啥了？”柳志军推脱道。

董小宛说：“咱们是同事，是师徒，站得直，立得正，有啥好怕的？”

“算了……算了……还是改日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柳志军站了起来，从椅背上拿起外套，打算往外走。

“那就算上我一个吧，三个人一起吃就没事了。”门外走廊里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走进来的竟然是马局长马方成，他笑着说：“小董你可真不够意思，请客怎么能不喊我一声呢？”

当着柳志军的面，董小宛装得有点儿害羞，微微红着脸，说：“这算啥请客呀？师娘不在家，师傅回去没饭吃，就想着一起随便吃点。”

马方成打着哈哈说：“那好，我家你师娘也不在家，连我一起请了吧。”

董小宛听了，脸红到了耳根，边低头收拾东西掩饰着，边说：“那么大一个领导，跟我们一起吃饭，你不嫌丢分呀？”

马方成说：“就算我是领导，那也仅限于上班的时候，下班后就跟你们一样了，都是一家人了，都是兄弟姐妹了，你说是不是呀？小董。”

小董扭头拿过坤包，挂到肩上，问：“那好，你们说，想吃什么？”

“听说城北有一家羊肉馆不错，纯天然的，好像叫……叫……”马方成一时想不起店名了。

“您说是老羊倌吧？”柳志军说。

“对……对……是叫老羊倌……是叫老羊倌。”马方成点头应道。

柳志军心里油然一动，那家门面不大的羊肉馆子，不就在董小宛住的别墅区附近吗？

好像也就一路之隔，嘴上却说：“是啊，据说他们家的羊肉汤不加任何作料，还是木柴慢炖，味道特别纯正。”

马方成用手指点着柳志军，对着董小宛说，“看来老柳还真是个吃货，连这样的小馆子都知道，算得上是吃遍江河无敌手了。”

“哪里……哪里……就那点死工资，咱吃得起吗？”

“骗谁呀？单说这一几天吧，你老小子就没少下馆子，请问老柳同志，哪一顿是你自己掏腰包了？”

“没……没……谁请我呀？”

“嗨，再说我揭你老底了，前几天还在皇都看到你了呢。”

“你看到我了？”

“是啊，你跟在那个漂亮丫头身后，两眼直勾勾，看都不看我一眼，十足一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虽然听得出马方成是在调侃，可柳志军还是感觉隐私被窥探了一样，局促起来，却故作轻松道：“看来江河地盘就是小啊，一不小心就被盯上了。”

“那可不是有意盯你，是我无意间瞅见的。”

董小宛见柳志军脸上有点儿不自然，忙打断他们的话题，说：“那咱走吧，外面的灯都亮了。”

马方成好好地应着，转身朝外走去，下楼后，他对着身后的柳志军说：“咱打车去吧，我也想喝点小酒了。”

“好啊，就着香喷喷的羊肉喝一口，那可真是舒坦。”柳志军说着，喉头里早已是垂涎涌动了。

出了大门，三人打车直奔“老羊倌”而去。

进门一看，雅间已经坐满，只有大厅还有一张闲桌。

说是雅间，实际上也就只有二十几个平方，用得也都是低矮粗糙的木桌椅，桌面上布满了脏兮兮的油污。

虽然马方成嘴上说无所谓，坐那儿吃就行，但柳志军还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就走过去，找到饭馆老板，伏在他散发着羊肉味儿的耳根处叽叽咕咕说了一阵子。

老板是个活泛人，不经意地打量着两男一女三个食客，看上去也都人模狗样，不像是一般的“平头百姓”，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说：“你们是稀客，难得来一回，正好，里面有个雅间，在座的都是我们自己家的亲戚，我给调换一下，让他们到外面吃就行了。”

没过几分钟，老板就把事情给办妥了，走出来，笑容灿烂地把马方成他们请进了雅间。

柳志军自然是一番客套，点菜的时候，还特地多消费了一点，也算是对老板的一点回报。

到后厨安排妥当后，柳志军回到雅间，见马方成跟董小宛面对面坐着，他只得坐到了侧面的位置，看上去像个多余的人。

“老柳啊，你那几年秘书可没白做呢。”马方成笑吟吟地说。

柳志军知道他是在夸自己，可心里还是不由得掠过一丝凉意，说：“都是陈年往事了，转眼已是秋风萧萧、人老珠黄。”

“你老吗？”马方成问。

“可不是嘛，瞧……瞧……满脸都是褶子了。”柳志军抬手摸了摸脸颊，随口应道。

马方成就问董小宛：“小董，你说柳志军同志老吗？”

董小宛不假思索地回一句：“还是个帅小伙呢。”

“比我还帅吗？”

董小宛想不到马局长会这样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灯光下，脸蛋儿红成了一个大苹果。

很快，菜就上齐了，柳志军问马方成喝什么酒。

马方成想到没想，直接说：“每人二瓶二锅头！”

柳志军一怔，“喝得了那么多吗？”

马方成说：“别怕，50克的那种。”

柳志军这才知道他指的是小瓶装，然后转上董小宛，问：“小董，你想喝点啥？”

不等董小宛回答，马方成命令道：“男女都一样！”

董小宛就直摆手，“不行……不行……我可喝不了那个，又辣又呛人，实在咽不下去。”

马方成退让了一步，说：“那好，我们两瓶，你一瓶。”

董小宛夹一筷子羊肚丝放在嘴里，慢慢嚼着，叽叽咕咕道：“那会儿还说是哥们儿呢，这时候还不是发号施令了，看来做官也有瘾呢。”

柳志军想不到董小宛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唯恐惹得马方成不高兴，批评她说：“小董，别没大没小的，领导就是领导，让熟人听见多不好。”

董小宛笑了笑，不以为然。

倒是马方成大度，不但不怪罪，还摸起筷子夹起一个鸡翅膀，放在了董小宛面前的碟子里，说：“我倒是喜欢这样的感觉，有情有义，有温度，场面上那些玩意儿太冷太假太装逼，时间久了，感觉自己都不像个人了。”

“不像人像啥？”董小宛问。

“像个木偶。”

“话虽然这么说，可人人都想当官，想当大官，越来越大的官。”董小宛说着，放下筷子，伸出白嫩的小手，抓起了马方成给夹的鸡翅膀，有滋有味吃了起来。

“小董，那你说说看，当官有什么好？”马方成问她。

董小宛说：“有权利呗，权利多好用啊！”

“你只看到了一面，其实吧，说得形象一点，当官就是在刀刃上跳舞，说不定那一会儿，脚下一滑，小命就没了，值不值？”马方成说得有些伤感，苦笑着摇了摇头。

随拿起了早已斟满的酒杯，放到鼻下闻一闻，感叹道，“真香……真香……来，第一杯干了！”

柳志军无话可说，只得跟着一饮而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