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绝大多数的恐惧都源于对未知境遇的不确定性，因为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应对。所以人们会惶恐、会无助、然后导致精神极度紧张，身体也会相应的感到疲累。

这个外号叫“疯子”的人确实是这伙人的头儿，所以三人团伙里唯一的那把枪才会在他身上装着。

小腿肚上被喷了麻醉剂后凉飕飕的，但他还是感觉有东西在滑动，就像自己离家之前，小女儿趁着他睡着的时候用勾线笔在他的胳膊上作画。

家真是个温暖的地方，自己都有多长时间没有想家了？

小女儿黑溜溜的眼睛显得那样的清澈、纯净，这是他离家前最后的印象，……

不能想，回不去了，于是他拼命的摇晃脑袋，想要把这些蛊惑人心的画面从脑袋里晃散、摇碎，然后统统倒出去！

虽然带着头套，可他还是朝刚才被冯晓吓得屁滚尿流那小子的方向扭了扭头，你小子真是好运气，一到关键时刻还真能吐了白沫。

可老子怎么就没这样的功能？

麻醉剂很管用，虽然有些微的痛感传来，可很快就感觉不到疼痛了。就像小女儿用勾线笔又在自己小腿上作了一幅画，然后是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他感觉对方在替他止血、包扎。

“放心，没事的，一小块而已！”冯晓的声音坚定果决，还真有点儿医生的架势。

三个人头上都带着头套，彼此看不见对方，所以只能通过声音去判断现场的形势。审讯室彻底地安静下来，就连外面站着的那一帮人也都跟着屏息凝神，谁也不敢大口的呼吸。

菩萨已经回来了，还拎着一个黑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胡子也找来了茶叶，已经用开水泡上了，却盯着里面没顾上喝。

寸头、金刚、老道和掌柜的一直就在单向可视玻璃前站着，从刚才那几个人叫嚣不止到现在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他们一直都在。

而且情绪也不由自主的随着审讯室里那些人波澜起伏，一直到了现在也跟着静了下来。

眼前是漆黑一片，身边是针落可闻，这静匿的空间里隐藏的极度危险让刚才还大言不惭、疯狂叫嚣的三个人都不敢作声，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细微起来。

这种压抑的情绪也传导到了玻璃的另一面，老道想笑一笑化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可转身看了看身边众人都神情专注的凝视着对面，于是只好尴尬作罢。

冯晓给疯子包扎好了伤口，然后转圈看了看，觉得很成功。随后他拍拍手，朝玻璃走了过来。

他并没有和另外一侧的人做什么沟通，而是在玻璃上靠了十几秒的时间，然后才忽然伸出手在玻璃上“咣咣咣”连着敲了几下。

他这一下挺突然，不但把审讯室里那三个人吓得一哆嗦，也把外面的人吓了一跳。

菩萨大概看得太投入，被冯晓这么一惊吓得手一松还把塑料袋掉在了地上。

冯晓扭回身，用口型朝众人说了“菩萨”两个字，然后指了指门口。

菩萨赶紧把地上的塑料袋捡了起来，然后转身出去把审讯室的门开了一条小缝，轻轻地把东西递了进去。

冯晓手上都是血，接东西的时候还冲菩萨笑了笑。

虽然明明知道冯晓是自己人，可刚才回来知道了真相的菩萨还是感觉有点儿不寒而栗。

“吆，你看我本事儿确实是差了点儿，不知道刚才把哪根血管给弄破了，不好意思！”冯晓呵呵笑着，朝疯子走了过去。

疯子现在觉得小腿开始有点疼了，脚后跟有点儿凉，然后他察觉到有液体流动时粘黏皮肤的感觉。

没有水那么顺滑，要浓稠的多，……

是血！

再以后，浓重的血腥味渐渐散发出来，然后从他这里慢慢地散发出去，直到整个审讯室都是这种腥臭难闻的血腥味道！

血是有腥味的，这没错，可不会这么弄，这么腥，除非血很多！

疯子不由得想到了那个女学生，是啊，当天晚上那个女学生也流了很多血，身上，地上到处都是，就像现在这样的味道……

冯晓一再的说对不起，还手忙脚乱的又帮疯子做了包扎，可那浓重的血腥味道还是挥散不去。

“今天赶时间，来不及好好摆弄，只能先凑合了。”

三个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到底还会遭遇怎样更加难以揣测的酷刑，只是觉得现在这个审讯室里的气氛诡异之极，以至于他们纷纷觉得也许自己的耐压能力已经到达了极限。

事实证明，痛苦就是一幢盖反了的大厦，每当你觉得已经到底的时候，下面往往还会有一层。

……

审讯室里再次传来了声音，但都和三个人无关，冯晓也不再说话，好像是在忙活着什么别的事。

然后，就有焦香的烤肉味儿传来，……

三人虽然都被蒙着头套，却一致确定这就是烤肉的味道，因为耳畔还有滋滋作响的声音，甚至还有阵阵的孜然香味传来。

当然，焦香的烤肉味道里也难免混合了浓重的血腥气，所以导致这种食物散发出的香气就大打了折扣，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好像也不太合乎逻辑。

就像冯晓在不久前说过的那句话一样，还好，那个受伤歹徒的腿留不住了，得截肢，然后我们就有肉吃了……

于是三个人在这种诡异场景的牵连引导下几乎是同时的想到了一件事，正是因为冯晓那句话神逻辑的话语和现在焦香的肉味一联系，让他们得出了一致的判断。

所以另外两个人虽然带着头套，但也开始控制不住的呕吐不止，然后那些肮脏的呕吐物从头套里不停的喷涌而出，看上去越发的恶心。

疯子没有吐，他只是觉得疼，虽然冯晓上了白药，包扎的也紧密，可他还是觉得疼，觉得自己的小腿就像被火烤那样火烧火燎的疼！

他这时候才明白刚才冯晓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赶时间，来不及摆弄，只能凑合……

原来，还真是个吃“肉”的家伙！

疯子心里想着，然后原本绷直的身体瞬间就瘫软了下来。

可痛苦并没有因为他的妥协而停止，因为冯晓嘴里咀嚼着肉片朝他走了过来。

嘴里嚼着东西跟人说话是非常不礼貌的，尤其他嘴里嚼的还是……

疯子没有看到冯晓，可他能想到那些烤肉的油脂在这个人的嘴里滚动、翻涌，然后从嘴角渗出来的样子。

还真是个狠人！

于是一向以性格坚毅著称的疯子第一次有了想吐的念头，可他还是咬牙顶住了，因为冯晓已经开始说话了，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愿意向对方示弱，还是害怕吐出来恶心到对方了会遭致更加猛烈的报复，那颗早已混沌不堪的心已经搞不清楚了。

“肉不错，不过我准备了两种口味的，一种是蒜蓉的，一种是辣酱的。我想都试试！”

然后冯晓再次蹲下了身子，伸手把疯子那条腿的裤腿也挽了起来。

几乎就在冯晓刚刚起身的瞬间，疯子浑身簌簌颤抖了起来，然后在头套里发出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嘶吼声。

冯晓伸手把他嘴里塞着的抹布掏了出来，却没有揭开他的头套。

疯子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抵着身后的管道说了一句话，“招了，我们，……招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