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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五九章 雨夜越狱

    作品:《明朝锦衣卫

    “唐谊!”她大叫起来,“我有救了!”

    “是我!”唐谊说,“别出声,别出声!我要花些时间锯断铁栅栏,你要小心不要让人看见你在窗口。”

    “那我该做些什么呢?”边鸿影问。

    “什么也不需要,什么也不需要;只需再把窗子关好。你去躺着吧,或最好穿戴整齐躺在床上;我锯完铁栅栏时就敲琉璃。但你能跟我走吗?”

    “噢!能跟你走。”边鸿影回答。

    “你的伤口怎么样?”

    “还有点儿疼,但不影响我走路。”

    “夫人随时准备听我第一个暗号。”

    边鸿影重又关好窗子,吹灭烛灯,像唐谊吩咐她的那样,走回房间,蜷着身子躺在床上。在暴风雨的呜咽中,她听见锉刀锯割栅栏的吱吱声,每一次闪电射出一线亮光,她都依稀可见七彩琉璃窗后唐谊的身影。

    她屏着呼吸,气喘吁吁,带着满额汗水熬了一小时,每听到走廊上有一声响动,她的心就被可怕的担忧吓得抽缩般的疼痛。

    真是度时如年呀。

    一小时后,唐谊敲起琉璃窗。

    边鸿影骨碌跳下床前去开窗子。少了两根铁条的缺口足可进出一个人。

    “准备好了吗?”唐谊问。

    “是的。我要带什么东西吗?”

    “带点银子,倘若有的话。”

    “有,幸好他们把我带的钱都留给我了。”

    “太好了,我为租车船把钱全用光了。”

    “拿着,”边鸿影边说边将一袋沉甸甸的银两交到唐谊的手里。

    唐谊接过钱袋,扔到悬梯下的墙脚。

    “现在,”他说,“你能来吗?”

    “我就来。”边鸿影登上一张扶手椅,先将整个上身探出窗外,她看到年轻总旗攀着一根绳梯,悬站在深壑的上方。

    一种恐惧的怦动使她平生第一次想到自己是个女人。深邃的天空令她胆寒。

    “我早就料到你会害怕,”唐谊说。

    “没关系,没关系,”边鸿影说,“我闭上眼睛下。”

    “你信得过我吗?”唐谊问。

    “你怎么问起这个?”

    “两手靠拢,交叉,很好。”唐谊指挥着,然后用他带来的布条绑紧她的双腕,然后在布条上系上绳子。

    “你要干什么?”边鸿影惊诧地问。

    “用你的双臂套住我的脖子,不必害怕。”

    边鸿影担忧地问:“你万一撑不住怎么办?那我们俩就全都粉身碎骨了。”

    “夫人尽管放心,唐某身藏绝技。”

    刻不容缓;边鸿影伸出双臂套进唐谊的颈脖,任凭身子滑出窗外。

    唐谊开始缓慢地一级一级地下着绳梯。尽管两个人身体十分沉重,但震天撼地的狂飚仍将他们刮得在半空里忽忽飘飘。

    唐谊蓦地停下。

    “怎么啦?”边鸿影产生问道。

    “别说话,”唐谊说,“我听见有脚步声。”

    “我们被发现了!”

    接着是一阵沉默。

    “不是的,”唐谊说,“没有关系。”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

    唐谊说:“是值班巡察队伍夜巡路过时的脚步声。”边鸿影问:“夜巡走哪条路?”唐谊用尽可能平淡的声音回答:“就在我们下面。”边鸿影惊道:“他们会发现我们的。”唐谊相当镇定:“不会的,只要不出岔。”

    “他们会碰上绳梯下端的。”

    “幸好绳梯留得很短,离地有六尺高。”

    “他们来了!”

    “别说话!”

    他们两个人悬在半空,一动不动,无声无息,离地两丈高;当是时,巡逻校尉们说说笑笑地在下面过去了。对于两位偷逃者真是一场可怕的虚惊。

    巡逻队行进着;他们听着脚步声慢慢远去,叽哩咕噜的说话声渐渐减弱。

    “现在,”唐谊说,“我们有救了。”

    边鸿影哼叹一声,昏厥过去。

    唐谊继续攀梯而下。攀至绳梯底端时,他感到脚下已不再有撑套,便用双手抓稳;下到最末一级后,靠着双腕之力吊着身躯下落,终于双脚踏地。他低下身,捡起那袋银子,放在齿间咬住。

    随后他双臂托起边鸿影,立刻朝和巡逻队所走的相反方向离去。不久他脱离巡逻区,顺坡穿过甬道,来到外围围墙边的一处隐蔽的豁口,从豁口逃出坞堡。唐谊抱着边鸿影冒着风雨疾步来到一处永定河边,然后吹响一声哨子。

    同样一声对应暗号向他传来,不到一炷香过后,一只载着四人的小船出现在他的视野。

    小船亦尽快地向岸边划来,但沿岸水深过浅,小船不能靠边;唐谊不愿将他心爱的昏厥女人交给他人,便踏进齐腹的水里向前走去。

    幸好暴风雨开始停息,但河水忽然异常地汹涌澎湃起来,小船犹如一只蛋壳在浪谷中颠簸。

    “朝大渡船划,”上了船,唐谊说:“赶快划!”

    那四个人划动摇橹;但仿佛是永定河底的龙王翻身,河面突然水激浪高,摇桨难以驾驭其上。

    不过,人离开了坞堡,这是最主要的。夜色浓重深沉,从船上望去,已经几乎无法辨清河对岸,因此从岸边也就不可能看到船只了。

    一个黑点儿在水面上晃动。

    那就是目标大渡船。

    当小船在四位桨手全力划动前进时,唐谊解开绳子,接着又松开绑着边鸿影双手的布带。

    边鸿影的双手被解开后,唐谊捧起一捧清水浇在边鸿影的脸颊上。

    边鸿影长叹一声,睁开了双眼。“我现在在哪儿?”她问道。

    “你得救了,”年轻武官答道。

    “噢!得救了!”边鸿影大声喊道。“这就是天,这就是永定河!我呼吸的这空气是自由民主的香甜空气。啊!……谢谢,唐谊,谢谢!”

    年轻武官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可是我的双手是怎么啦?”边鸿影问,“我似乎觉得有人用老虎钳夹碎了我的双腕。”因为边鸿影抬起了手臂,发现她的双碗伤痕累累。

    “啊,绑成这样!”唐谊看着那副标致的双手轻轻地摇摇头。

    “噢!没有关系,没有关系!”边鸿影大声说,“现在我想起来了。”随后,她双目环顾四周。

    “它在那儿,”唐谊用脚踢一下钱袋。

    小船靠近了大渡船。值班水手用传声喇叭向小船呼叫着,后者回了话。

    “那艘船是什么船?”边鸿影问道。

    唐谊说:“那是我为你租来的船。”

    “它将把我载到哪里去?”

    “先渡河,到对岸会有一辆马车,到时候你想上哪儿就上哪儿去。”

    “‘你’?”边鸿影讶然。她觉得唐谊的措辞有问题:“我们不一起走吗?难道……”她回头朝已经看不清的坞堡方向投去一瞥,又回过头来问:“你还要回去?”

    “去完成潞王的命令呀,”唐谊惨然一笑说。

    “什么命令?”边鸿影又问。

    “你真的不明白?”唐谊反问道。

    “不知道;你告诉我。”

    “因为他已经怀疑我,所以他要亲自看守你;因此就派我替他去找京师三法司签署命令流放你。”

    “可是如果他怀疑你,又怎么会将这样的命令交给你呢?”

    “难道说我能让他知道我带了什么吗?”

    “这倒是。”边鸿影又问:“那你把我送到对岸以后,就要回去吗?”

    唐谊点点头:“我不能再耽搁了,明天晌午,王爷就要派铁卫出发了。”

    “明天!”边鸿影叫起来,她忘记了习惯的机智了。

    “别说话!”唐谊说,“我们到了。”

    果然,他们乘坐的小船靠近了大渡船。

    唐谊第一个攀上了舷梯,向边鸿影伸出手,众水手则架着她,因为水面依然波涛汹涌。

    片刻过后,他们来到甲板。

    “船主,”唐谊说,“这就是我对你说过的那位夫人,你必须安然无恙地将她送上对岸马车。”

    “不多要,十两银子,”船长说。

    “我已经付了你五两。”

    “没错。”船长说。

    “再给你另五两,”边鸿影边说边把手伸进钱袋。、

    “不,”船长说,“我说话算数,我已向这位大人说过了;另五两等到达亲眼看见夫人上车,安然出发我才要。”

    “那好,”边鸿影说,“如果你说话算数,那时我给你的就不是现在的五两,而是十两银子。”

    “你真是大善人,夫人,”船长说,“但愿老天爷能经常赐给我像您这样的实惠顾客!”

    边鸿影微微一笑,大善人?此言大谬!

    而后,唐谊与边鸿影深情告别,并许诺如果自己日后有幸存身,就在这永定河的东岸筑一间草庐,永候夫人。

    至于边鸿影,自然噙着泪与他挥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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