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红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哭着跑出施府，施翼生怕她做傻事，一路跟随，只见孙小红上了城头，扒着垛口，哭嚎道：“老天爷，我究竟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你为何要如此惩罚我？”

施翼闻言，心中酸楚，站于其后，潸然泪下。刚要上前解劝，只见孙小红身子前倾，从垛口坠下城去。

施翼惊叫一声“小红”飞身蹿出，如离弦之箭般向城下射去，凌空将孙小红揽在怀里，飘身落地，叫道：“小红，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呀？”

孙小红哭道：“燕子，你干嘛要救我，我已生无可恋，还是死了得好。”

施翼道：“我不许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

孙小红扑在施翼怀里，失声痛哭。

施翼解劝一番，而后送孙小红回客栈，到了门前，孙云鹤迎了过来，说道：“小红，你可算是回来了，都把娘急坏了。”

孙小红哭道：“哥，我和燕子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孙云鹤叹一声，道：“我都知道了，哎，小红，看开点吧。”又对施翼道：“燕子，没想到咱们竟是兄弟。”

施翼凄然道：“是啊，我也万万没想到。你照顾好小红，千万别叫她再做傻事。”

孙云鹤“嗯”了一声，道：“你回去休息吧。”

施翼回到家宅，商五道：“少爷，快去看看吧，夫人怕是不行了。”

施翼大惊失色，忙跑去母亲卧房，只见施彩云躺在炕上，脸色煞白。施翼坐到旁边，拉着母亲的手，关切的问道：“娘，你怎么样了？”

施彩云有气无力的说：“娘不行了，翼儿，娘不能再陪着你了，今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施翼哭道：“娘，你别吓我。五叔，派人去请郎中了吗？”

施彩云道：“用不着请郎中了，就算请来，也无济于事，翼儿，你能去把你爹叫来吗，娘临走之前，想再见他一面。”

施翼哭道：“我这就去叫爹过来。”他出了家宅，飞奔到福满楼客房，只见孙继槎跪在房前石阶下。

孙继槎跪着，施翼不能站着，他跪在孙继槎旁边，说道：“三师伯，我娘不行了，想见你最后一面。”

孙继槎为难的说：“这个……”

屋子里亮着灯，叶红还没睡，孙继槎哪敢去见施彩云，轻声道：“燕子，你师伯母还没睡，我走不开，稍后等她睡了，我再过去。”

施翼道：“那就来不及了，三师伯，我求求你，你快和我去吧。”

孙继槎叹一声，道：“好吧。”起身刚要走，房门开处，叶红现出身来，叫道：“孙继槎，你要去哪？”

施翼道：“我娘不行了，想见三师伯最后一面。”

孙继槎道：“红妹，我去去就回。”

叶红冷着脸，道：“你去吧，去了就别再回来。”

孙继槎一听这话，哪还敢去？对施翼道：“燕子，你自己回去吧。”

施翼跪在叶红面前，凄然道：“师伯母，我求求你，就让三师伯跟我去一趟吧。”

叶红回身“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施翼叫道：“师伯母，你的心好狠。”对孙继槎道：“三师伯，你究竟去还是不去？”

孙继槎道：“我去不得，你快回去照顾你母亲吧。”

施翼切齿道：“好，亏你们做得出，也罢，今日我施翼和你们夫妇恩断义绝。”说罢纵身而去。

施翼飞奔回家宅，听母亲房中传出哭声，冲了进去，商五哭道：“少爷，夫人走了。”

施翼叫了声“娘！”扑在母亲尸体上，发声嚎啕。

商五和仆人们连夜搭设灵棚、购置棺椁。次日上午，牟荣添、李天目、单思南、白云双剑、飞虎镖局一干人等闻讯，陆续前来吊唁，帮着施翼操办丧事。

牟荣添凄然对施翼道：“没想到阿姨走得这么急，燕子，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点。”

李天目前天得知叶近泉率众弟子徒孙抵达京城，特地去福满楼请安，今日见唯独单思南一人到场，心下纳闷，不知是何缘故？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事儿，把单思南叫到一旁，轻声问道：“五师叔，师祖、三师叔、孙师妹他们怎么没来呀？”

单思南叹一声，道：“哎，你还不知道呢？”当下将施翼是孙继槎私生子之事道出。

李天目大吃一惊，道：“竟有此事，真是荒唐。”

牟荣添不见孙小红等人前来，也觉得奇怪，却不便问，直到施母出殡之后，私下里和李天目谈及此事，才得知其中缘由。

施翼开缺公职，在家丁忧，意志消沉，整日去杯莫停买醉。牟荣添和李天目时常过去开解他，陪他共饮。

一个月后，这天下午，杯莫停包厢内，李天目和施翼坐在桌前对饮，喝的是烧刀子。施翼这段时间酒量大进，原本只有半斤烧刀子的量，现在能喝一斤了。

门一开，钱大有和柳生剑姬走了进来。

李天目笑道：“大有，你们怎么找这儿来了？”

钱大有坐到他旁边，说道：“我们去飞虎镖局找你，你表妹说你在这，我们就找来了。”

李天目道：“上次你走的时候，说要去找伯父，怎么样，伯父有消息了吗？”

钱大有微微点了点头。

李天目一喜，道：“这么说，伯父找着了？”

钱大有道：“十几天前，我在肃宁遇上了我爹当年的赌友，他姓赵，我小的时候，他去过我家，我管他叫赵三叔。

“那年我爹去肃宁找你姑父，就住在赵三叔家，赵三叔说当年我爹找到你姑父了，有天傍晚，我爹去城隍庙找你姑父喝酒，结果一去不返，他再就没见着过我爹。

“当时，我爹欠下他几两银子，赵三叔以为我爹是不想还他银子，这才躲着不见他。经我一说，他才知道这十几年来，我爹连家都没回过。”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辕子，肃宁城隍庙外发现的那具白骨，很可能是我爹，倘若真是我爹，杀死他的人定是你姑父。”

李天目一怔，道：“那白骨不会是你爹吧？我姑父和伯父是朋友，他为何要杀伯父，没有道理，说不通呀？”

钱大有道：“那年，你姑父明明见过我爹，为何他不承认？”

李天目暗想：“对呀，倘若不是做贼心虚，姑父干嘛要隐瞒？”心下隐隐觉得钱万贯还真有可能遭李进忠所害，寻思：“要是那样的话，可就遭了，一个是姑父，一个是好朋友，他俩若解下血海深仇，我可如何是好？”

钱大有道：“你知不知道，肃宁四海镖局局主李四海全家上下八十余口，在十年前，一夜之间，惨遭灭门。李四海本人遭肢解，连肠子也被凶手一寸寸割断了，惨不忍睹。”

李天目道：“我对此有所耳闻，李四海那厮作恶多端，因果报应，该当如此。”

钱大有道：“这事儿是不是你做的？”

李天目一笑，道：“我还真想灭了李四海，这厮害的我姑父一家好惨。当年我艺成下山，便返回肃宁，就是想将这厮千刀万剐，可惜我回去晚了，那厮已遭灭门。”

钱大有道：“这事儿会不会是你姑父做的？”

李天目沉吟片刻，说道：“我姑父是和李四海有血海深仇，不过他应该没那么狠吧，不至于灭他满门，连仆人也一个不留。”

钱大有道：“这可说不准，兴许就是他做的。”

李天目道：“虽然李四海该死，但他的家人和仆人是无辜的，倘若真是姑父所为，未免有点过分了。”

钱大有道：“有个姓周的，当年在四海镖局做仆人，出事那晚，他回老家探亲，逃过一劫。据他所说，在我爹去城隍庙找你姑父喝酒的第二天，你姑父就失踪了。很明显，他是杀了我爹之后，畏罪潜逃了。”

李天目道：“那也未必，这都是你的猜测，不足以证明是我姑父所为。”

钱大有道：“如果我去问你姑父，他肯定不会承认。辕子，你姑父知道咱俩是朋友吗？”

李天目道：“他不知道，你为何这么问？”

钱大有道：“我想叫你探探他的口风，倘若是他做下的，兴许不会瞒你。”

李天目点了点头，道：“好吧，我试试看。”叹一声，又道：“大有，即便伯父是我姑父害的，你拿他也没有办法，他如今武功盖世，即便一百个我，或是一百个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钱大有一怔，道：“辕子，你姑父的武功当真如此高强？”

施翼插话道：“李师兄没骗你，我见过李叔叔的武功，高得没边儿了。前些时，在赫图阿拉城外我军连营中，北武圣铁伞先生逆天行前来行刺李成梁老将军，李叔叔和他一场大战，把逆天行都打吐血了。要不是逆天行使出暗器，他未必打得赢李叔叔。”

钱大有叹一声，道：“没想到他的武功竟如此了得，倘若真是他害死了我爹，我如何报得了仇？”

柳生剑姬道：“大有君莫急，你不行，不是还有我爹和我祖父吗？虽然我爹未必打得赢他，但我祖父肯定没问题。”

钱大有道：“我需手刃杀父仇人，岂能假借他人之手？”

李天目道：“是不是我姑父害死了伯父，还不一定呢。先不要下断言，待我去一问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