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春是赣省资格最老，跑的时间最长的烟贩子。

前段时间，他的一批货被烟草稽查没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不少钱才弄回来，亏了一大笔。都说这年头烟贩子的活不好做，打击力度太大了。胡春有些心灰意冷，打算金盆洗手不干了。但是他手上的“总经销”每天都上门来游说，如果连胡春都不做了，那宜城就塌了一边天。

胡春被说得怪不好意思的，他有自知之明，没那个影响力。现如今年轻人看不上这样偷鸡摸狗的生意，很多老人也都去干一些正经的买卖。唯独只有几个老伙计，还有这个心思。“总经销”那边说，每一条烟再加三毛，看在钱的份上，那就再带几次吧。

下了火车，几个老伙计一汇合，走到出站口的时候，一抬头，胡春就猛然发现了一个熟人。

“李建国？”

李建国笑笑，拍了拍胡春的肩膀，“哥几个，我们聊聊？”

几个烟贩子也都认识李建国。这家伙是新城的，跑广省的老油条，怎么出现在宜城了？李建国没跟他们废话，带着他们就去了车站旁边的小饭馆，点了几个肉菜，再叫了两瓶酒。

胡春不知道李建国什么意思，但肯定不简单。

李建国也不说话，就喝酒，等酒过三巡，他才掏出了一叠钞票，“别说了，你们的货，我们全要。”

“你们？”胡春意外了，“你跟了谁？”

李建国笑道：“我？我跟的是百顺烟厂。你们还不知道吧，烟厂现在已经开始在宜城铺货了，你们带回来的烟草，就是定时炸弹。”

他停顿了一下，端着酒杯“滋”了一口，“烟厂知道你们还在带烟，已经准备报警处理。当然，警察肯定把这活交给烟草稽查。你们的量小，顶多就是没收。”

“你是被招安了？”胡春吃了一惊，招安一个老烟贩子，然后让这个老烟贩子来对付其他老烟贩子。只需要往站台上一站，谁是谁不是，名单就能拉出一张a4纸来。

毒啊！

“招安算不上！”李建国道：“但是有好处，我肯定是先想到哥几个的。大家都是一起坐着火车去广省，做梦都想多赚点钱，让自己的娃儿崽儿过得好一点。但这事我现在帮不了你们，趁着他们还没出手，赶紧收了吧。”

他把钱推了过去，“你们带的货，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多少。这些钱折算下来，平均四十三块钱一条。怎么样？不算亏待你们吧！”

胡春连忙拿起钱来，数了数，在心里暗暗一合计，四十三块一条都还有多。这个价钱比起“总经销”给的，还要多三块七。

李建国这货，怕不是发财了吧？

几个烟贩子都有些像做梦一样，纷纷地问李建国，到底遇到了什么贵人。李建国摇了摇头，赵正啊赵正，你真的是比鬼都还精。

他想起昨天赵正在仓库找他的场景。当时赵正说，找几个得力的帮手去堵火车站的时候，李建国就不太愿意。毕竟曾经是一个坑里的战友，这么做不就等于出卖了他们，以后说出去，虽然他是新城人，但怎么地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赵正就笑，“李哥，你本来挺聪明的，动动脑筋啊！你自己不愿意出马，你就招安几个以前的熟人嘛。钱不是问题，四十三一条，把他们手里的货都收下来。然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火车站堵人的活，就交给他们去做。实在不行，我让烟草专卖局的给你加油。”

李建国当晚就想明白了，这是洗白自己的最好时机。

他陪着几个烟贩子吃饭喝酒，末了，还指了指门外的一辆车，“知道那是哪个单位的吗？烟草专卖局的。我跟你们说，烟厂已经仁至义尽了，知道你们带货回来辛苦，所以没有让他们直接上来抓人收货。你们现在都在他们的监控中，所以，能帮一个是一个，大家都不容易啊……”

胡春认识那车，烟草局的在宜城火车站稽查烟草的时候，就开着这么一辆七座小面包。李建国说的没错，能和烟草局的穿一条裤子，除了烟厂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行，我们不干了。”胡春当即表态，他是被查怕了，再也经不起这样的风浪。李建国嘿嘿一笑，“那可以，来，我现在再给你们指一条路……”

接下来的几天，源源不断的会有一些小批量的货从火车站送来。这些都是胡春他们帮忙堵截的，按照李建国给的条件，四十块钱一条，只要是烟贩子手里的百顺，全部都收回来。如果是别的烟甚至外烟，除了给一部分成本以外，其余的全部都被烟草稽查没收。

一时间，搞得宜城的地下走烟渠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几个所谓的烟草“总经销”顿时惶惶不可终日，手上之前囤积的货，甩卖的甩卖，运走的运走。他们惹不起烟草专卖局，只能另谋出路。

欧阳亮山看着仓库里的一角，那里都是一条一条的散货，看着都头疼。赵正从烟草公司出来，欧阳亮山连忙赶上去拉住了他：“不是，你高价收货我能理解，断人财路嘛……”

“怎么说话呢！”赵正道：“什么叫断人财路？我这是正本清源！”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欧阳亮山道：“但这一条一条的，我们怎么处理啊？”

赵正问：“你试了货吗？不是假货吧？”

“不是！”欧阳亮山点头，“是真的，是直接从烟草公司进的货。”

“是真的就行！”赵正心说这还不简单，“把它们丢给赵倩，赵倩那边都还在拆箱子呢！”

街头试销，都是一根一根地请别人抽，然后抽完以后让人填调查问卷。赵倩那边的进展还算顺利，一个区一个区地跑，十几个少男少女跟着，每天的消耗大概是十五条烟。按照赵正的要求，他们统一了着装，女的清一色黑色职业套裙，男的小西装，这场面宜城人从来没见过，都好奇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