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怪物疗愈

作品:《幸存者偏差[无限]

安无咎并非没有?想象过自?己的人生。

他的记忆不完全, 所以是有?些自?暴自?弃地放弃了过去,但?他想着,至少可以左右自?己的未来,比如从圣坛中获得一?大笔财富之后出来, 治好母亲的病, 找回妹妹, 过平淡安定的日?子。

但?这个在安无咎看来不算奢望的目标也在今晚被打破, 最?可怕的是, 他连为?母亲哭一?下的能力都?不具备。

就像是早已遗忘的电影结局, 明明想认真地、兴致勃勃地看下去, 可是陡然被告知那是场悲剧,明明是难过的, 但?也哭不出来了。

只是他不明白, 明明记忆那么清晰。

他为?之努力活下去的目标,竟然早就已经失效了。

这些错误的、虚假的记忆给他编织了一?个美好的,充满希望的愿景, 但?现实却是当头棒喝, 连元凶都?找不到。

安无咎不禁想到记忆涌入时的那个声音。

她告诉安无咎,他会慢慢找回全部记忆的。

安无咎不明白,究竟是谁,会这么残忍地利用他的感情, 让他在圣坛里努力生存, 成为?幸存者,这又出于什么目的?

那个人或许也没料到,自?己可以这么早地知道真相?。

安无咎只觉得,自?己像是在迷雾森林里抱着一?团火光走了好久,还没能走出去, 火光便熄灭了。

一?切都?是假的,唯一?值得慰藉的是,沈惕就在这里,承接了他的脆弱。

安无咎的心?中是感谢沈惕的。

一?直以来的安无咎都?处在两个极端之中,极端的善像一?双不能抵抗的手,将他推到众人面前,将所有?一?力承担,极端的恶又时不时反噬他的灵魂,让他在心?中不断地拷打自?己。唯一?令他接受现实,愿意继续下去的理由,就是母亲。

如果没有?沈惕的出现,安无咎想,今晚的自?己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就像加布里尔所说的,一?个没有?指望的人,不是寻死,就是投身一?些虚无缥缈的信仰之中,失去自?我。

无论?哪一?者,他都?不会再?是他自?己。

“谢谢你。”

安无咎垂下头,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脆弱不是他的常态,也不应该是。

沈惕轻轻抚摸他的后背,虽没有?说话,却在心?里想,真正该说谢谢的其实是他自?己。

如果没有?安无咎,他一?辈子恐怕都?是游荡于混沌世界中的无名之影,没有?根源,没有?归属。

但?他并不想说“我也很感谢你”,或者别的客套话。

他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见过许多,也听过许多。

“好像对一?般人来说,感谢不能算在爱情里。”沈惕捧起安无咎的脸,笑着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对他说,“你再?喜欢我多一?点,怎么样?”

安无咎原本一?直没什么表情,听到这句话,竟不禁笑出声。

“怎么被你一?说,就像是要以身还债了。”

见到安无咎笑,沈惕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来。

他挑了挑眉,“也不是不行,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没想到安无咎竟没有?让这话掉下,也学他的样子挑了挑眉,“我未必就是。”

这一?句回得倒是让沈惕噎了一?下。

照理说换作平常,沈惕当然要还回去,插科打诨两句,但?放到现在,他竟然有?些感慨,感觉安无咎真的在慢慢恢复。

他身上极端的两面经常会让其他人感到危险,但?沈惕想的与他们都?不同。

沈惕抬起手,将他散落在脸颊边的碎发撩到耳后。

“你竟然不反驳我。”安无咎察觉到他出神,“在想什么?”

沈惕倒是十分诚实,“我觉得你正在慢慢恢复,之前两种极端的状态,现在好像有?统一?的趋势了。”

“是吗?”安无咎轻笑了笑,“我以为?你不在意。”

“我是不在意。”沈惕的手搭在他腰间,眼睛望着他,“但?是你在意。”

“我不了解别人,但?我好像能明白你。每一?次从一?个极端跳转到另一?个,你应该是不好受的。”

沈惕顿了顿,又说:“尤其是第一?次,在地堡那个副本的时候,从恶变回善,很折磨吧?”

安无咎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出于各方面的相?互吸引,比如自?己够有?趣,所以让沈惕注意到。

他没有?想过,原来沈惕早已将他的心?看得这样清楚。

“我是这么想的。”沈惕的手指轻轻地点着安无咎的后腰,“相?比较来说,我其实不太?在乎别人怎么看,但?是我不希望你因为?自?己做过的事而后悔,所以看到你从极端恢复到中间状态,我就会感到开心?。”

这理由是远超出安无咎想象的。

“原来是这样。”

他不止一?次因自?己而懊恼,设计杀人也好,过分善良也好,每一?次切换状态,都?无法直面另一?个自?己。

安无咎以为?没有?人能理解这样的他。

看来他和?沈惕都?是这个世界少见的怪人,所以才?能抱在一?起,彼此取暖。

“这次不说谢谢了。”

安无咎仰起脸,吻了吻沈惕的下巴。

“沈惕,我很喜欢你。”

这句话让沈惕很满意,但?又对他吻的地方不满意,所以在他退开的时候直接吻了上去。来得太?突然,安无咎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在被他说喜欢之后,沈惕放弃了浅尝辄止,整个人几乎是压上来的,一?只手捉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控着安无咎的后脑。

舌尖交缠的一?瞬间,安无咎浑身都?过了一?层薄薄的电,像是被抽了体?力,感官也完全交付给对方操控。

他沉浸在湿润的喘息中,欲望如同海浪般起伏的潮汐。只有?在极端的情感铺天盖地涌来的时候,安无咎才?感觉自?己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沈惕的手擦过他衣摆,但?最?终并没有?越矩,他能感觉到沈惕忍耐着结束了一?个吻,退开来,望着自?己的眉眼。

沈惕望着他因呼吸不畅微微张开的嘴唇,还泛着水光,又忍不住啄吻一?下。

门外?门铃响起,来得很是时候。

沈惕摸了摸他的脸颊,才?转身去开门,果然是那个白人小男生。对方将他们的餐食推进来,一?脸热情地对沈惕介绍,但?他倒是兴趣缺缺,一?副希望能快点结束的表情。

安无咎盯着他,差点笑出来。

谢谢说了三四遍,就差请人出去了。

平时那么会装,这时候反倒不装了。

对方见沈惕十分着急的样子,也没有?久留,只是提醒他们道:“隔壁那间房也是你们的哦。”

沈惕正要说话,没想到是安无咎先开了口。

“其实一?间就够了。”安无咎十分平静地说,“我们之前也一?直是睡在一?起的。”

小男生立刻不好意思起来,腼腆地点了两下头,他虽然不是什么熟稔此事的人,但?在这种地方上班,多少也明白。

“那……两位慢用。”他鞠了鞠躬,“祝你们有?个美好的夜晚。”

“谢谢。”

这里虽然不是安无咎喜欢的场所,但?西餐倒是意外?地很好吃,只是酒水要差一?点。

他握着杯柄,忽然间顿了顿。

为?什么自?己能品得出酒的好坏?

他垂眼,看了看酒瓶上的标签,标价就昂贵到他一?定不会去主动消费的程度。

果然,至少在他缺失记忆的一?段时间里,过得是不普通的日?子。

“发什么呆?”沈惕拿自?己的杯子碰了碰他的,“酒不好喝?”

安无咎摇了摇头。即便是桌上的主菜做得很好,可他几乎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口就放下叉子。

“看来菜也不和?胃口。”沈惕笑了笑,“早知道刚刚就不叫餐了。”

安无咎抬眼与他对视,想到方才?那个小男生看沈惕时憧憬的眼神,心?里忽然有?些吃味。

“但?是那个服务生很热情。”

是啊。

沈惕嘴上没说,可刚刚一?直往安无咎这边瞟,只见他眼睛都?不眨地盯着那个小男生。

明明前不久还在跟自?己接吻。

“是挺可爱的。”沈惕故意说。

安无咎拾起叉子,从沙拉里插了一?块类似水果的食物,赞同了沈惕的观点,“嗯。他的腿好像是义体?,脸很孩子气。”

“这都?观察出来了?”

很上心?嘛。

安无咎觉得他的语气越来越不对了,“我看他两条腿走路状态不一?样,就观察了一?下,腿的粗细不一?样,有?一?只脚踝也是人造的。”

沈惕故意放下刀叉,一?只手托着腮,冲安无咎挑了挑眉,“你有?这样观察过我吗?”

安无咎了解了沈惕的意思,原来弄半天并不是想听他夸别人。

“当然。”安无咎很诚实地说,“但?是你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脸会过分引人注目,所以戴上了面罩。我能观察出什么呢?最?多也就是个子很高,手很好看,喉结上有?个纹身,看起来很出众而已。”

这番滴水不漏的话一?说出来,沈惕完全无法反驳。

想来也是,安无咎本来就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傻白甜,他不爱说话,但?也最?会说话,善良状态下还自?带一?种“非常值得信赖”的气质加持,另一?种状态的洗脑能力更是可怕,否则也不会一?下子迷倒那么多人,死心?塌地跟着他。

安无咎吃不了太?多,只坐在椅子上看沈惕,或是看外?面被霓虹浸染的夜空。

“戴面罩其实不单纯是遮脸。”

他突然听到沈惕说。

“那是什么?”安无咎转过脸,看向他。

“那个面罩不是我的。”沈惕垂下眼,“是一?个小朋友的,在游戏里的时候我帮过他,他就送了我一?个面罩,其实我不喜欢那个面罩,也没想过要帮他,只是一?时兴起,但?他很开心?,很感谢我,并且告诉我,如果活下来,他要带我去看看他做的其他面具。”

“那算是我在游戏里第一?个有?交集的人,因为?我太?孤僻,又很奇怪,恐怕只有?不懂事的小孩子愿意和?我作伴。”沈惕说着,很轻地笑了笑,“但?他并没有?活着离开那一?局。”

安无咎没有?想到,原来那个面罩是沈惕第一?次与人结识之后,得到的东西。

沈惕抬眼,看着安无咎,“最?让我受刺激的不是这个小孩子的死,而是面对他的死,我没有?感觉。”

他无法对安无咎形容那种空虚,那种无法感受到任何?事物任何?情绪的感觉。

“我意识到我是个非常非常奇怪的人。”沈惕轻声说,“我知道换作是另一?个人,一?定会感到悲痛,至少会难过一?阵子。所以我戴上了他送我的面罩,假装自?己也在缅怀。”

安无咎终于明白,为?什么沈惕这样厌恶活着。

一?个什么都?感受不到的人,怎么会热爱这个世界呢。

“对不起,我还把面罩砍碎了。”

听到安无咎的道歉,沈惕笑了起来,“没关系,面罩裂开的那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其实我是应该面对的。”

“而且……”

沈惕不确信说出这些,会不会让安无咎感到有?压力,或是令他怀疑真假,但?的确如此。他说过很多谎话,但?没有?骗过安无咎。

“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我能感受到你。你的开心?,难过,痛苦,我都?能感受。”

他的眼瞳看起来清澈见底,在茸茸的暖光中显得无比诚挚。

“这一?点我不需要模仿,好像生来就会。”

安无咎的鼻尖有?些酸涩。

奇怪的人真的要靠奇怪的人来拯救。

“我知道的。”

他明白沈惕的怪异,明白他有?时候其实就像一?个未入世的孩子,什么都?不明白,但?为?了合群,又不得不装作很明白,久而久之,就活得很矛盾。

变得既懵懂又世故。

或许只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沈惕才?会有?本能的一?面。

这座城市的夜晚灯火不灭,甚至比白昼还要繁华,霓虹透过玻璃,将每一?个人的梦都?照得无比喧嚣。

安无咎静静地躺在沈惕的怀里,后背贴靠着他温暖的胸口,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明明这里是安全的,可他还是无法顺利入眠,只要一?闭上眼,那些曾经危及他们的危险统统浮现在眼前,仿佛要重新经历一?遍。

于是安无咎只能睁着眼,望着没有?焦点的白墙。

他尝试着轻声对沈惕说话,说他要找到自?己的妹妹,无论?她是不是活着,他都?要找到她,这可能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又对沈惕说,倒闭的精神病院可以查,他身上这幅金属骨骼应当更有?查下去的空间。

说完这些,安无咎也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无法接受被人为?操控的命运,浑浑噩噩烂泥一?样的记忆,他一?定要找到最?初和?最?完整的自?己。

沈惕抱着他,呼吸声很沉稳,确认他熟睡之后,安无咎动作很轻地转过身,沈惕抱得太?紧,他花了不小的气力才?能面向沈惕。

落地窗外?光怪陆离的光落在沈惕的脸上,安无咎伸出手指,指尖隔着几毫米的距离,将沈惕的五官和?轮廓描摹了一?遍。

他希望这个人不要离开。

但?如果希望必须破灭,安无咎希望离开的是自?己,不要是沈惕,也不要是任何?他在乎的人。

沈惕睡得很沉,记忆中他很少像这样熟睡过。

手臂空空的,原本还有?睡意的他忽然间清醒,坐了起来。

床上只剩他一?个。

沈惕的心?忽然间快速地跳起来,正要掀开被子下床,却发现床边的矮桌上放着什么。

回头一?看,竟然是他碎成两半的面罩。

这出乎沈惕的意料,他伸出手,将面罩拿起来,当初被一?劈两半,如今竟然被粘合到一?起,只是胶水的痕迹很拙劣。

为?什么他会留着这个?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

难道当时决斗完,他自?己又返回决斗阈,把面罩收到游戏面板里了?

正疑惑,门嘀地响了一?声,从外?面被打开了。

门口的安无咎撞见坐起来的沈惕,愣了愣,“你醒了?”

沈惕眨了眨眼,冲他晃了晃握着面罩的手。

“我……我还没粘好呢,你先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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