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未带着抗家具的力工，回到自己的小店，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了。

十三妹又戴着她的狐狸幻象发生器，在店门口兜兜转转的，果然很快就发现了丁未这么一群人，扛着家具回来。

力工个个都面有菜色，瘦瘠麻杆的，还扛着沉重的大柜台，在布满污水和坑洞的街道上走得很吃力。

丁未面色红润有光泽，不说是健壮，但也体态匀称。他两手空空的，叼着烟往回走。

烟已经不是他带来的烟草了，而是路边新买来的本地烟，里面有那种白色的丝状物来代替烟草的新烟，据说是什么可食用材料浸泡烟焦油的产物。

他抽出过几根这样的内容物，捏在手里感觉像是厚纸切成的丝。

味道么.....有点像烟，可更像是化学材料，反正是怪怪的。不过以后可能只有抽这个了，得尽快习惯一下。

十三妹看着丁未叼着烟，晃晃悠悠地回来，心中想道：“如果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上层人呢，还不只是个厨子，居然走路这么嚣张。”

新时代厨子这个职业严格来说已经不存在了，大多数的调味料作物已经灭绝了，要不也不会出现什么辐射废料调味的事情。人们在艰苦的时候，也不需要什么厨师，基本就是把找到的食物，想个办法弄熟就行，着急了都吃生的，要什么厨师？

所以现在新纽约城里，饭馆确实不多，毕竟需要各种食材，在末世都是昂贵的东西，保存它们有风险，周转也困难。

丁未也是担心储存食物会让人眼红，所以本意是想找四大财团罩着的店面，不过现在这样，由黑帮罩着也不错。这就像以前许多的混乱地带，人们是不怕警察的，杀人截货以后跑路就是，警察人生地不熟，能抓到才有鬼。可是他们害怕本地黑帮，这些黑帮可是什么手段都有，对街道也熟悉，可比警察要可怕多了。

十三妹的黑帮，看样子不是那种特别凶神恶煞的帮派。丁未估计他们更多是小姐和杂役构成的，一种类似抱团取暖的形式，与其说是黑帮，倒不如说是小姐互助会。

这都无所谓，管他们狠不狠，只要能罩住这条街就好。丁未自己能解决很多事情，可是也不想天天跟找麻烦的人交手。

“搬进去吧，小心一点。”

丁未站在门前，让他们把东西搬进店里，其他的东西好说，但是柜台又大又长，最后还是把新装的门面和门又拆掉，才搬进店里。

重新装好门，丁未付了家具钱，打量着自己的小店。因为厨具什么都没有买，这里反而像是个酒吧，只有吧台和吧椅。

十三妹很主动地试了试凳子，还扭了扭，无奈道：“凑合吧，你买的这便宜货凳子，上面的缓冲层有点薄，弄得老娘屁股疼。”

“不行就再加垫子好了，找点废纸壳子什么的。”丁未继续用光脑记录着还需要什么东西。

厨具是肯定要的，油烟机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自己住的那块也需要点零碎的东西。

“基本差不多了，你是不是把租金付一下？保护费就先免你一个月，算是用那罐可乐顶了。”十三妹笑着搓搓手指。

丁未也没啥含糊的，房子租了自然要付钱，两人手腕上的金属片碰了一下，交易就完成了，租房合同什么的都是光脑备案，不会出错。

“行了，你去买点锅碗，弄点吃的来，我在这等着吃晚饭了。”十三妹又窜到了吧台上坐下，晃着腰肢，像是要看看柜台结不结实。

丁未想了想：“那你得给我派个领路的，周围我不熟悉，上哪去买材料做饭？”

十三妹哈哈大笑：“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开饭馆？要是赔本了你可别自杀，到我店里来当鸭子吧，一样活的下去。”

丁未倒是不担心，自己身负华国数千年美食传承，更兼有国际各系菜肴，能怕你这个？

“要是赔本了，我给你做面首，怎么样？”丁未倒不会因为她是女老大就停止撩妹，这可是心理学以及他的经验，像这些女老大，你开点小玩笑，并不会怎么样。

果然十三妹撇撇嘴：“滚蛋，我可是变种人，谁稀罕你个原型人类......”

她快步走到店门口，扯开嗓子对马路对面的青楼喊：“玻璃！你个死玻璃！死哪去了？快给老娘滚过来！”

丁未对未来人起花名的水平已经麻木了，先是有叫铁球的小姐，现在又一个叫玻璃的，连老大的外号十三妹也不知道怎么来的，这可是米国啊。

很快的，对面跑出来一个跌跌撞撞的男人，又矮又小，看起来像是个侏儒。

“米克，这是玻璃，我们店里跑腿的，他对周围很熟悉，让他带你去。”她又对侏儒说：“出去看看米克要买什么，别让他吃了亏，有麻烦就叫人，懂了么？”

叫玻璃的小矮人献媚地点点头，带着丁未出门了。

一路上，玻璃简直像是话唠一样，看来平时他和店里的小姐们没什么好说，丁未倒是知道，这样在青楼打杂跑腿的，在华国古时候不就是“乌龟”或者“龟公”么？这可是连青楼打手都看不起的人。

米国这边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的情况，但是丁未可不会因为对面是侏儒乌龟而轻视他，什么人都有自己的作用，至少多这么个大嘴巴，能探听到不少消息。

于是在丁未的刻意陪聊下，玻璃还真说出了一些丁未想知道的东西。

比如这青楼和附近的三条街，原本是十三妹妈妈的地盘，她妈妈失踪后，十三妹继承了这些。

他们的帮派，因为是做皮肉生意的，所以手段不算硬，毕竟太残酷了哪还有人敢来玩？不过附近也没有什么帮派战争的苗头，大家都是在四大财团的阴影中混个生活。

毒品、武器、奴隶贸易被不同的财团把持，但是在新纽约完全合法，只是别人做的话可能面临非常强的竞争压力，人家用价格战都足以灭了任何人。

变种人也不是只吃辐射系列的菜，原型人吃的东西他们也吃，而且味觉和常人无异，他们只是更能耐受怪味和辐射刺激而已。

现在最贵的东西是蔬菜水果，绿叶子的菜只有蜂巢上层能生长，下层最常见的蔬菜就是蘑菇，因为不需要阳光，但是也价格不菲。

玻璃还说了个笑话，或者他自认为的笑话：“自打生下来，除了绿帽子，我没见过别的绿色的东西，哈哈~”

丁未若有所思，问道：“绿帽子这个说法，好像是华国的词汇吧？”

玻璃挠挠头，他也没有几根头发，可能是基因问题：“国家？这个词我上次是听什么人说过来着......哦！对了，是个挺有文化人样子的嫖客。这人告诉我，在人类内战之后，国家这个词就没有了，变种人和原型人，都叫地球人。”

原来如此，看来外部的巨大压力，反而让人们消除了偏见，国家已经不存在了，加上这两万年估计过得也不太平，又是生化危机，又是外星人，现在还爆发了虫潮，地球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华国词汇这么多老外也会，还有为什么那个狐狸女会起个十三妹这样的外号。

不光是人**融了，连文化也交融了。

这样很好，至少丁未不用担心自己冒出什么华国词汇而显得奇怪了，自己的华国菜馆，也更容易被接受。

“对了，米克，你也是变种人么？”玻璃问道。

“不是啊？我这是原型人类的典型长相吧？”

“是么？可是你皮肤颜色很正点，完全不像是在街头混的样子啊。”玻璃说道：“要是我也有这么嫩就好了。”

“哦？皮肤有什么好处么？你一样也很白啊。”丁未问。

“唉，只有上层社会能见到太阳的人，或者经常出城的人，才能有这么健康的肤色啊，像我们这些混蜂巢底层的，都是这样灰白灰白的，外星人也是灰白色的。”

其实丁未也想到了，底层街道里，又是污染，又常年不见天日，自然每个人都是苍白的。想要像他一样，有着正常的肤色，真的很需要阳光，而不是各种电灯。

“啊，我们到了！”

拐过一个街角，玻璃指着不远处一个地铁站说道。

“地铁站么？确实是通往城外比较好的方法。”

“地铁？早就不运行了，现在这就是个地下隧道。”玻璃回答道：“这里是附近一个比较大的贸易枢纽，一些狩猎队打到什么东西，又够不上交易站的交易标准，就会在这里交易。”

丁未有些奇怪，交易站的产品几乎无所不包，什么东西也都收，怎么还有不够交易标准的说法？

“什么叫不够交易标准？”

玻璃也没有见怪，而是解释道：“比如说，交易站给出的回收价格，一个丧尸大脑1点信用点。可是你要知道，丧尸只有用枪械打头才会死。想要完整的丧尸大脑，那么只有用冷兵器把头砍掉，或者用枪把脖子打断。即使这样，大脑完整的丧尸脑袋还是会咬人的，很危险。所以爆头才是现在主流的选择，这样一来，你取出来的丧尸大脑，很可能就是半个，或者更少，这样的话，交易所不要。”

丁未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交易所不收散货，可丧尸大脑有什么用？”

玻璃一边带着他往前走，小短腿迈过一个个泥坑，一边说道：“如果收散货，数量上也不好统计啊，这么大的城市呢。至于丧尸大脑有什么用？因为那是一种肥料来源啊，经过一点脱毒处理，就能拿去种花草什么的，不过那都是上等人玩的东西，下层人是没有买那东西的许可的，四大财团不允许。”

也是，那玩意可是有着丧尸病毒，万一有什么人想报复社会当恐怖份子，这就危险了，不利于财团的统治。

“不过城外的叛军不一样。”他悄悄地说：“听说他们的子弹都会浸泡丧尸病毒，被打中的人没有疫苗都是无药可治。如果你在街上看到丧尸，立刻就开枪，没有问题，四大财团还会给你奖金的，对了，你有枪么？”

丁未有枪，但是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古董，不好拿出来。

“没，以前那把丢了，正打算买新的。”

玻璃点点头：“那正好，就在这看看吧，有时候能找到交易所里没有的好东西，城市外面很多外星人当年散落的遗物，那武器，呲呲，真带劲。”

说着话，两人已经到了地铁站的门口，门口站着四个武装人员，但是他们身穿不同的制服，是黑蓝黄红四种颜色，身上的武器配备也各不相同。最好的黑色衣服的人，不光有全套防弹衣，还有防毒面具，重型榴弹，夜视仪，作战小臂电脑和无人机。最差的蓝色人员，只有防弹衣和武器。

从他们的臂章上可以看出来，他们分属四家企业，在这里站岗，算是联合执法。

黑色衣服的是诺亚商会，他装备最好，看来也比较有话语权，只是戴着防毒面具，看不见五官。

他招手示意丁未两人过去：“身份证明。”

玻璃伸出手腕的金属片，在一个机器上刷了一下，丁未也有样学样。

“进去吧。”

黑衣人做了个通过的手势。

走进像是怪兽嘴巴一样的地下通道，一股阴暗冰冷的感觉随之而来。空气中充斥着霉味和其他古怪的味道，说不上来，让人感觉有点好笑。

“是微量的笑气，因为外星人不会笑，所以对外的所有通道都混有一点点笑气补充，用来鉴别外星人。”玻璃果然满面笑容地说。

“他们喜欢假扮人类？”丁未也笑着问。

“是啊，这些狗娘养的杀了我们那么多人，现在还想混在我们中间兴风作浪，他们的科技能模仿人类的外貌，但是无法模仿人类的神经，所以他们不会笑。如果以后你有什么客人从来不笑，就报警，会有四大财团的突击队来解决问题，千万别自己动手，外星人可和丧尸不一样，他们很多都是强大的战士，尤其是现在，外星人战败后还活着的，个个都狡猾无比。”

“报警？用个人光脑？”

“是啊，系统桌面上有一个紧急情况，只需要一个念头，你所在的地点，遭遇的情况，都会报告上去，很快突击队就会来。当然，只限于外敌入侵这种情况。如果是有其他人要砍你，四大财团是不会管的，你直接来我们这边找老大比较好。”

很快地，两人来到一个比较空旷的位置，像是以前的站台，下面的轨道已经被填平了，形成了一个不错的空间。废弃的车厢，也被改造成了店铺。

玻璃笑着说：“这些车厢店铺，背后都是实力较强的狩猎队，好东西会多些，可是价格也不便宜，便宜的东西要去小摊上自己找，但是小心买到假货。”

丁未点点头，打量周围的环境，这里来往的人，明显就要凶狠一些，眼神也更冷漠，看来是经常出去，见过世面的人。

玻璃指着四周头顶古怪的仪器说：“那是交易监控仪，是四大财团为了防止黑吃黑设立的，不过我看，他们还是为了那5%的抽成，这里达成的所有交易，财团都要抽走5%作为场地费和管理费。”

好吧，这些财团把城管的活都抢走了，往常这样的市场是由黑帮管理的居多，由政府来管理，倒是第一次见。

“好，那我们看看最近的这家店有什么好东西。”丁未指着离月台最近的车厢。

这种风水宝地，人流量又大，位置显眼，一般只有很强的背景才能拿下。

车厢所有的玻璃都被改成了展示柜，摆着最好的货物，车门位置则改成了窗口，对外交易。

这个车厢里面的人，缺了一只眼睛，一条胳膊还有一条腿，全部是由碳纤维材料做成的假肢，他胡子拉碴的，就坐在门里看着来往的人。

“欢迎，这是我们死神兵团的店铺，买点什么？”他对着走来的两人说道，但是语气很淡漠，脸上的笑容多半也是笑气所致。

玻璃倒是对十三妹的命令很上心，他害怕丁未吃亏，于是抢先答道：“食材，金属，武器，谁知道呢？你们有什么？”

看店的人像是在想什么，几秒后才说：“啊~我认得你，威尔士街的玻璃，告诉我，你们老板凤凰还好么？”

玻璃摇摇头，伸手去够挂在门边的商品：“你的消息过时了，凤凰姐失踪了，现在是十三妹说了算。”

店里的人回忆了一下：“十三妹？凤凰的女儿么？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找找凤凰，也许她还没死呢？”

“哦？我不知道你们狩猎团还有找人的特长。”玻璃费劲地摘下一个门边上的小圆球，拿在手里玩着。

“我们死神可不是一般的狩猎团，我们是雇佣兵啊！这座纽约城里，真正上过战场和外星人打过仗的，只有我们死神！怎么样？十万点，全团二百兄弟会拿出一个月时间帮你们找人，不管是死是活，一定给你们个准信。”

玻璃的笑容更大了：“你当我傻子么？现在是什么年景？怎么可能花活人的钱去找一个死人，我们现在的老大是十三妹，凤凰姐已经是过去时了。我们还是来看看你的货物吧。”

生意没谈成，店里的人也不着急，只是站起来去店铺内拿东西，义肢摩擦着金属车厢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