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酒一直喝到晚上十点多，包括丁未在内的人都喝得差不多了，酒精的作用下让几人心情大好。

“哈哈哈~你知道么？在我用球棒把嫌疑人打倒之后，这个家伙才拿着棒球跑来，棒球！哈哈，你能想象我当时的表情么？”贾斯丁一边嚼着洋葱圈，一边跟丁未说路克的糗事。

路克这个中年人也喝的不少，脸色通红，领带干脆收到口袋里去了，胸前扣子都打开了一半。

“你也好不到那里去，那次我就去买个咖啡，结果回来一看，让你盯梢的嫌疑人，砰！不见了！谁让你和嫌疑人去买冰淇淋的？”

丁未笑得脸都抽筋了，只是因为覆盖在面具下而看不出来，但是假面也不规则地抽搐着。

他看看安娜，只见她目光朦胧地看着自己，眼神都要滴出水来。

“咳咳，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丁未赶紧准备跑路，现在到处都是记者，万一真的和安娜做了什么，被记者发现抓到实锤的话，家里米兰肯定要闹翻天了。

贾维尔毫无意义地再头上挥挥手：“嘿，伙计，没劲，真没劲，这才哪到哪？”

路克没有说话，只是晃晃荡荡地不断点头，示意赞同搭档的话。

“米克说的对，明天还有工作，散了吧。”安娜站了起来，她喝得不多，只是喝了两轮酒之后就在喝柠檬苏打了，不过杜松子酒的度数很高，她现在脸色也很红润。

安娜是探长，贾维尔和路克只是警探，所以她的话还是管用的。

两人喝完了杯子里的酒，晃悠悠地站起来，贾维尔还要吐槽两句：“你们两人就是连没劲都如出一辙，真是......嗝......”

他打了个嗝，好像就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往店外走去了。

“别开车，叫出租吧。”丁未嘱咐道，如果喝完酒开车出了什么事，那就是麻烦。

安娜看看他说：“你也是，叫代驾吧，你的法拉利不能停在路边，一夜过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好的，你也路上小心。”丁未挥挥手。

“没问题，我喝得不多，而且还带着枪。”安娜拍拍衣服里面，那是枪套的位置。

“就是带着枪我才担心，害怕明天一早看到你枪杀记者的新闻。”丁未做了个怕怕的表情。

安娜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拉着两个喝醉的手下拦出租去了。

丁未回头看看已经变得漆黑的街道，又看看身后的酒吧，在橘黄色的灯光中显得非常温暖。

打完代驾的电话，丁未就毫无形象地靠在酒吧门口抽烟，等着代驾来，顺便吹吹晚风，醒醒酒。

“呕......”

一个身影推开了门，刚走出几步就吐了起来，他一边走一边吐，混杂着披萨和胃酸的呕吐物在门前到电线杆位置连出了一条线。

那个人影扶住了电线杆干呕，一副恨不得喝死的劲头，吐了一会，好像还打算返回酒吧继续喝。

“回家去！史密斯！不要弄脏了我的酒吧。”

本以为是酒保，实则是老板的老头从店里走了出来，像是在赶走什么脏东西一样，轰着他走。

“不，老苏斯，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再让我喝一瓶。”那个人影一边往门口移动，一边扯起风衣的袖子擦嘴。

丁未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六月份这么热的天气还穿着风衣的警察，其他这样穿的人大多都是流浪汉，因为时不时需要睡桥洞或者地铁维修站，所以流浪汉往往穿得比较多，防止自己被夜间冻死，或者被流浪狗咬伤。

老苏斯毫不领情，一边拦住大门，一边向他呵斥。

“如果不是认识这么多年，你以为你还能迈进我的酒吧？我肯定会在你的头上开个大洞，而且这一屋子警察都会视而不见。”

被成为史密斯的男人胡子拉碴，眼袋厚重，而且身上脏兮兮的，米色风衣上还有一块黄色的污渍，看起来像是尿渍。

他的眼睛都红了，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

“苏斯，你知道我的，我不可能杀害自己的搭档，我是个警察啊！”

老头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是警察又怎么样？我当警察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滚回家去。”

“......”

史密斯伤心地看了酒吧一眼，缓缓地走掉了，丁未看着他那晃晃荡荡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街道上，若有所思。

丁未打发代驾把车开回家，自己则返回了酒吧里，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事情有些意思。

点了一杯苏打水，丁未又凑在了吧台上。

“苏斯，刚才那个叫史密斯的人是怎么回事？”

苏斯在爵士乐的声音里，慢悠悠地擦着酒杯，听到丁未的话，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我认识你，安娜的神秘富豪男友。”

“嗯？”丁未不记得刚才聊天的时候说过这个话题。

苏斯把杯子放回支架：“我虽然眼神不好使了，不过也还是看报纸的，作为退休的警察，和警局有关的消息总是会特别留意。”

丁未喝了口水，苏打的气泡让他精神清醒了不少：“你以前是17分局的？”

“不，我是1PP的，只不过现在这个酒吧恰好在17局的辖区而已。”他又从水槽里拿出一个洗干净的杯子，用手绢仔细擦着。

“凶杀组警探？”丁未看看他的手，上面有明显的拿枪痕迹。

“并不是，而是OC。”苏斯举起杯子，借着灯光检查是不是擦干了，他的头发全白了，手和脸上也全是皱纹。

OC是有组织犯罪的简称，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打击黑帮，其他的包括盗窃团伙、销赃的窝点什么的也归他们管，在以前的香港电影中经常见到，所谓的O记就是一样的部门。

苏斯又重新擦手里的杯子，看到丁未点头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于是问道：“现在你明白了，那么问史密斯的事情是为了什么？”

老头还是很警觉的，比一般的酒吧老板可是嘴严了很多。

丁未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了17分局给他的通行证和聘书，还有自己造假出来的FBI顾问证件，都放在吧台上，示意苏斯自己检查。

“报纸上都是胡说八道，我虽然帮安娜破了案子，但关系还没到‘好事将近’的地步......除了自己的公司意外，我还是有所有心理学证书的心理医生，我一直在担任17分局的心理咨询师，为一些警探提供心理咨询和鉴定。”

苏斯拿起丁未的那些证件，仔细检查着，以他老警察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这些全是真的，算是打消了他去摸柜台下面霰弹枪的打算。

“是的，是的，我理解，有些孩子第一次开枪击毙了垃圾，或者死里逃生地负伤，心里总会感觉不适应，就会找心理医生，不过我们那个年代可没有这些，我们的年代只有酒。”

“垃圾？”

“是的，现在说是什么要尊重人权，都叫做嫌疑人，不过我还是习惯称呼他们为垃圾。”苏斯一一检查了这些证件，推回丁未的面前让他收起来。

丁未笑了笑，继续说：“好吧，现在能给我说说史密斯的事情了么？我感觉他可能需要一些帮助。”

苏斯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他四周看了看，没有人在附近，低声说道：“他们都说史密斯杀了自己的搭档，这让他处境很艰难。”

丁未摸了摸杯子，看着苏打水不断冒起小泡：“可是你好像相信不是他干的。”

苏斯摸出一瓶威士忌给自己倒上半杯：“我不信，因为他以前是1PP的凶杀组警探，我退休之前就认识他，他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杀害了搭档。”

“那为什么其他人这么说呢？”丁未皱着眉头。

“都是些间接证据......搭档失踪后，他全身是血，搭档的血......身上检测到硝烟反应，但是他的枪又恰好丢了......他对于发生的事情描述根本让人无法相信，说是什么搭档被恶魔掳走了，偏偏关键点又描述不清，像是部分失忆一样......”

苏斯说一句，就要停顿一会，像是组织语言一样，不想让丁未也对史密斯起怀疑。

丁未当然不会，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怪事才好。

“哦？失忆么......”

苏斯点点头：“发现他的时候，他倒在警察局的路边，车子也不见了，他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清醒以后，关键的地方全都记不清了......偏偏他的证词还不能采信，虽然证据不足，但局里还是给他无限期停职，刚好他的枪也丢了，只用把警徽收回去。”

丁未喝完了杯子里的苏打，苏斯干脆把一瓶都给了他，让他自己倒，不客气地倒满之后，他又问道：“种种证据都是对他不利的，大家都不相信他，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他是无辜的呢？”

苏斯喝着自己的酒，闭上眼睛想了想：“与其说是相信他，不如说是更相信我自己......有组织犯罪科，我做了四十多年，从十七岁开始就和黑帮的人打交道，一直到退休做到警督。我不是没见过杀害自己搭档的警察，但是那都是被买通的黑警，或者干脆是黑帮的卧底。你知道吗？这些人，感觉不一样，他们看着自己搭档的眼神不一样，不是看着朋友或者亲人的眼神，而是看着自己的进身阶梯。”

他顿了顿，又重新给自己续上一杯，看着头上吧台的灯光：“我能看出来这些杂碎，一个人有没有可能杀害自己的搭档，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而史密斯，偏偏不是这样的人，他甚至不承认自己的搭档死了......而且那是去年发生的事情了，他之后一直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几乎天天在这里喝到酩酊大醉，这不符合会残忍杀害自己搭档后的特征。而且他现在丢了工作，生活拮据，也同样没有和任何势力有人员或者经济往来，杀害搭档没有动机。”

丁未摸了摸自己的假发，看着人越来越少的酒吧：“会不会是仇恨杀人？你知道的，谋杀的动机往往只有四种，为情，为钱，为了掩盖其他的事情，或者干脆是发疯。”

苏斯歪着嘴，皱了下鼻子：“不得不说，你作为心理医生，对于犯罪心理还是挺懂的。确实一般的动机就是这四样，以前本来只有三种的，就是近些年变态连环杀手越来越多了，才有的第四种.......”

他絮絮叨叨地跑偏，紧接着他也发现了，接着拉回了话题：“他完全是不符合这些的，不止是我听说他和搭档感情很好，这事情就是突然发生的......你知道，以前不是没有人和自己搭档闹翻的，但是只要往上打一个报告，很快就能给你换别的搭档，而且凶杀警探不要搭档也是可以的，完全可以带军装警出勤，在凶杀组还维持着搭档关系的，都是感情很好的人，比如贾维尔和胡克那样的，是能替对方挡子弹的好兄弟。”

丁未点点头：“所以1PP的心理医生就判断史密斯的心理有问题，具有杀害搭档的动机，所以把他下了？”

苏斯把杯子墩在柜台上，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那是他们先在心里给他定了罪，接下来纯粹是网罗罪名，说是‘可能’有心理问题，可能！”

原来是莫须有的罪名，这还真是......

“我也觉得他可能是被冤枉的，我能和他本人谈谈么？也许能证明他的清白，让他重返警队。”丁未挑了些好听的话说。

“虽然我知道他住在哪里，但是他现在估计已经醉死过去了，明天你来酒吧，肯定能见到他，呃，稍微清醒一点的他。”苏斯无奈地说。

丁未拍出一张纸币：“那明天我来之前，你别让他喝酒......刚才安娜他们都在的时候，我怎么没见到史密斯坐在哪里？”

苏斯收下钱：“那是因为他比你们来的早多了，你们进门之前，他已经把自己喝到桌子底下去了，当然你没看见他。”

丁未吹了个口哨：“好吧，明天见。”

苏斯点头：“如果你证明了他是无辜的，你以后可以在我这里免费喝酒，当然只限你自己喝的，请客不算。”

“你不是因为发现了我酒量不行才这么说的吧？”丁未站起身来，整理身上的名牌西装。

“有这方面的原因，而且你的车很漂亮，你常来的话，也许能吸引些美女来，这样我的生意也会变好。”苏斯大方地说。

“还因为你和史密斯关系其实很好吧？”丁未一个个系扣子。

“不光是他，任何一个警察，我都不希望他被冤枉......当然，你要是能证明真的是他杀了搭档，这个协议依然有效，不过要在我把他脑袋打爆之后。”苏斯笑着，喝干了杯子里的酒，歪歪脑袋对丁未示意。

“很公平，成交。”

丁未活动了一下脖子，挥挥手走出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