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短快步离开了黄塘村，不时回头看看。时间还早，村民们大都还没有起来活动，村中没有人影。在村外，鹿二已经候在路边，见小短奔来，忙请他上了电动车，小车一溜烟顺着大路离开了，然后又岔进了小路。

“怎么样，老大，把老太太唬住了吧？”鹿二笑问，在一处机井房旁边，他停下了车子。

小短接过鹿二递过来的衣服，将身上的青色布袍换了下来，假胡子假发套也都扯了下来，连同拂尘和小铃铛一齐塞到袋子里，“这道士扮演的，可真够累的，必须时时刻刻拿捏着，好在那老太太还真信！”

“老大，我觉得你下一个行业可以选择演员！专门演风姿卓越的道长仙师一类，肯定能拿诺贝尔奖！”鹿二打趣道。

“诺贝尔奖什么时候也能颁发给演员了？不是给科学家和作家的吗？你还没睡醒吧？”小短拍了拍鹿二的脑袋。

鹿二顿足道，“哎呀，是啊，应该是格莱美奖，不对不对，是奥斯卡奖！看来还真没睡醒啊！”

鹿二载着小短，绕了一大圈，从另一个方向回到村子里去。在路上鹿二问，“老大，你说咱们这么一折腾，能起作用吗？”

小短自己也在思索，路面不平，不时的颠簸晃动，他这样做对吗？忽悠一个老太太？那老太太算不上是恶的。那不过是他对付陈咬金的一个手段罢了，应该是没问题的。在扫黑除恶的过程中，所用的手段有善恶之分吗？是不是善的一方要比恶的一方更恶，才能制止和除掉恶？不断的颠簸好像将他带进一个漩涡。

“或许有用吧。我们尽力而为而已。”小短缓缓的说。

在进村的时候，他们碰到陈咬金的车刚好回来。小短对鹿二说，“不要停，咱们直接回家。”

陈咬金也直接回家了，他提着两包顶级的茶叶，推开了自己大门，“娘！我回来啦！”

只见老太太正坐在一个圈椅上发呆，似乎没听到陈咬金的话。陈咬金走到老太太面前，晃了晃手里的茶叶，“娘，你说的那位大师呢？还没起床吗？”

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来，“大师？唉，走啦！

”

“怎么那么急？”陈咬金放下茶叶，“不是说等我回来请他喝茶的吗？这大师，走的也忒急！”

老太太叹了口气，“人家大师云游四海，仙踪不定，还能专门等你回来？”

陈咬金见老太太的脸色不对，皱眉问道，“娘，大师说什么没有，你请大师算命了吧？”

老太太似乎也受了道长的影响，文绉绉的说起话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没有莫强求啊。”

“这是什么意思？”陈咬金挠着头，从里屋拿出了自己的那个小紫砂壶。

“你呀！”老太太忽然戳了戳陈咬金的脑门，“你这个混小子！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建那个土地庙啊！”

陈咬金纳闷道，“和建土地庙有什么关系，那不是好事吗？土地爷又多一处行宫，多好！”

“好什么好！”老太太拉下脸来，“人家道长说啦，建那个庙，完全是胡来，不合定制！土地爷很生气，还要派人来惩罚你呢！你看，已经惩罚了老鹿头了，他前几天身体好好的吧，一下子就病了，快瘫了都，好在大师给土地爷写了请罪状，老鹿头这才好起来。”

“那咱们也给土地爷写请罪状啊！道长往哪走了，我去追他！”

“追肯定是追不上了！”老太太看上去一筹莫展，“请罪状也写不了啦。关键是你是主犯，大师说了，土地爷肯定不会饶过你，近日里会有血光之灾。”

陈咬金摸摸脑门，平日里老娘敬仙拜神，他是不反对的，祈求神灵对自己好一点，总不会有什么坏处，但他自己是不信这些的，笑了笑说，“我说呢，今天早上刷牙，牙龈出血，这算不算是血光之灾啦？”

“混小子！不要嬉皮笑脸的！”老太太就要发火了，“我觉得这个大师道行很高！你不要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就眼里没有了神灵！你给我跪下！”

陈咬金一脸愕然，看来这老娘要来真的了。

“还不跪下！”老太太又喝道。

陈咬金从来不忤逆老娘的意思，只好放下了紫砂壶，单膝跪在了院子北面的香案前，“娘，我跪下不就行了吗

，你别生气啊。”每年除了过节和老娘的生日，陈咬金还从来没跪过，他觉得膝盖有点发麻。

老太太忽然好像害怕起来，“儿子，要不这段时间你出去躲躲吧，或许能躲开这血光之灾呢！”这是她唯一的儿子，又孝顺，又有本事，她真担心他出个好歹，那可让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她还有好多清福没享受呢。

陈咬金毕竟年纪也一把了，跪着太费劲，见老娘态度缓和，悄悄的站了起来，用手捶着腰，“娘啊，这土地庙呢，我那也是为了全村人着想嘛，我觉得和土地爷好好说道说道，应该是能说得通的。那大仙的话呢，要信，但也不能全信，你说对吧？”

“必须得信！”老太太以不容反驳的口吻说。

“当然得信！”陈咬金立即改口道，“要不这样行不行？明天啊，我就拉你到月亮奶奶庙那里去拜拜，怎么样，今年咱还没去拜过吧？”

老太太点点头。月亮奶奶庙就在县城东边，距离不算近，老太太每年都去拜一次，那庙香火很旺，县里的人大多相信月亮奶奶能给自己排忧解难。“今天就去，吃了饭就走！”

“行行，都听娘的。”陈咬金答道，“月亮奶奶是多大的神仙啊，土地爷也得听她的不是？我们多给点香火钱，诚心诚意的拜拜。”

老太太的心绪好了些，仿佛已经找到了应对厄运的办法，“我都把月亮奶奶忘了，得好好拜拜。不过，”她重新板起脸来，“人家道长说了，你以后不要再作恶，要一心向善！”

“我可没做过什么恶呀！”陈咬金一脸被冤枉的表情。可他心里清楚，自己做下的坏事，数都数不清，就这段时间吧，先是讹诈了人家小青年一辆好车，再就是逼着人家施工方让出了土石方工程，拉票贿选，克扣村民应得的款项，这件件桩桩，哪一件不都应受到严惩？可他心安理得，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娘，这马上也要到你的寿辰了，我打算请几个戏班子来，好好唱几出戏，村里乐呵乐呵，也好好的敬敬神，你觉得怎么样？”

陈老太点头道，“那好。你快点吃饭吧，咱们吃完就去月亮奶奶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