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国营的有保障。”黄菁菁坐在鹿二的旁边，靠窗，正在剥一个桔子给鹿二吃，“不过现在小公共越来越多了，都承包给了私人，他们也得有活干啊，都是同样的路线，只好从国营车站这里抢人。”

“干嘛设立这些小公共？”鹿二有些不解，“这不是添乱嘛！”

黄菁菁此时也变的文绉绉起来，“公私合营呀。再说，国营车站的运力确实不足，现在大家都在跑来跑去，不再像以前那样了，一年才能到一次市里。”

“你现在经常到市里？”鹿二笑问。

“是啊，”黄菁菁掰了几瓣桔子递给小短，剩下的都给了鹿二，“以后会更经常呢，水果旅游公司做大以后，在旅游这一块，我想还是得主要靠市里的客源。毕竟咱名气还没有那么大，外市的人不了解，本市的人还能知道点，离得也近，凑个周末就能来玩。”

“这些拉客的，是不是有组织的？”小短问，他嚼了一瓣桔子，甘甜的汁水溢满全口。

“呵呵，”黄菁菁笑起来，就像小短的问题很幼稚那样，“左哥可能在大城市生活久了，像我们这小县城，没有大城市那么文明啦，为了抢一个客源，大打出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前一段时间，听说两个摆地摊的，就因为两三公分的摊位距离，一个人被捅伤，另一个也坐了牢。所以啊，他们有没有组织，还真不一定，都是为自己抢客源。”

“民风彪悍啊。”小短叹道。

“可不是嘛，听说他们自己也抢来抢去的。我以前坐过几次小公共，后来就不敢坐了。”

“怎么？”鹿二关切的问。

“不安全啊。”黄菁菁说，她闻了闻自己的手，因为剥桔子，手上带了某种芬芳，“这些小公共，你不知道，在路上开的可快了，说超速就超速，说变道就变道，动不动就急刹车，跟一匹野马跑起来差不多，而且车况比较差，好像从来不保养，司机一个个都急的跟什么似的，听一个司机说，他就看不得自己的车前面有别的车！”

正说着，一辆小公共像飞一样超过了这辆大巴车

，还得意的按了几下喇叭，像是在对这国营大巴车示威。

“那是不安全啊！”鹿二听到大巴车司机低声咒骂了两句。

“就像刚才这样的，车上的人都提心吊胆的。司机的态度也很恶劣，你要抱怨两句，就要把你轰下车！”黄菁菁扯开话头，就像是自己也被司机凶过一样吗，“而且，小公共不管在什么地方，想停就停，左冲右突，窜来窜去，只要见到有人招手，他就要停车揽客，真是惊险。”

“招手即停，倒也方便啊，跟出租车似的。”小短说。

“方便是方便，可也得安全第一啊。我看关键还是这些从业人员的素质！都是争强好胜的小青年，一点都不稳当，也没受过什么正规培训，上路就跟玩游戏一样，当成极品飞车啦！”

鹿二忽然乐起来，“你别说，我都好久没玩极品飞车的游戏啦。”

“多揽点乘客，他们是不是就多挣点钱？”小短问。

“那当然啊，”黄菁菁说，“不像是国营车，旱涝保收，他们好像也得交份子钱，交够了份子钱才是自己挣的，自然就得多拉客，抢客就是抢钱啊。不过现在都不好干，听说车匪路霸又多起来了。以前加强打击，消停了好一阵子。现在经济压力大，又要冒头了。”

“冒头就冒头吧。”鹿二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手机上的极品飞车游戏，“你别说，极品飞车这个游戏真不错，极限狂飙，嘿，能治好我的路怒症！”

黄菁菁歪着头看鹿二玩游戏，“鹿二哥，你开车开的好溜呀！”

就在这时，大巴车到达了晴川站，司机稳稳的将车停在了站牌处。国营车都是按规矩停车，从不在站点以外停车。

“晴川站到啦！有下车的赶紧下车啦！”司机扯着嗓门喊。车上没有乘务员，开车、报站、售票都是司机一个人。

这是一个小站，没有人下车，上来三个男子，看面相都不是什么好人。

第一个上车的人中等身材，国字脸，不苟言笑，带着个大金链子，好像那黄灿灿的颜色赋予了他贵族气质，每走一步他都一颤一

颤的，像是坐在轿上。他手里拿着一份折起来的报纸，就像拿着一个笏板一样，他那样子不像是出差，倒像是去上朝。

走在中间的是个瘦子，像个大马猴，尖嘴猴腮，两条胳膊像两支竹竿一样挂在肩上，他把一只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另一只手拈着一根牙签，放在嘴里又取下来，他在车厢里四下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走在最后的是一个矮胖墩，车子启动的时候他摇晃起来，就像是一个不倒翁那样，一只手把着车门，一边大声问司机，“三个人，多少钱？”他露出一口黄牙，连说出的话都仿佛带着一股臭气。没等司机回答，他又说，“等下车的时候再给啊！车开稳点！刚才差点晃倒老子！”

司机谨慎的看了这三人组一眼，也不敢多看，只是继续开车。

三个人顺着走廊向里走。他们走的很慢，仔细的看着每一排的乘客，那样子好像他们不是来乘车，倒像是来检票或缉私的。车上的空座其实不少，车前车后都有，可他们一直走到最后，也没有坐下来。

金链子站在鹿二面前看了几眼，然后掉转身，又往车前头走了。最后，他们在车子中间的地方坐了下来，金链子靠走廊，瘦猴和矮胖墩坐在他前面一排。金链子将手中报纸摊开了一面，却拿反了，他显然没在看报纸，而是盯着前面的乘客。

这时，司机喊了一句，“各位乘客都坐好了啊，系上安全带！睡觉的醒醒！看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停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下一站，天后站！”

矮胖墩也靠近走廊，冲司机叫道，“行啦行啦，快开车吧，瞎咧咧什么！”

车上的人都看了看矮胖墩，但也没人说什么。睡觉的继续闭上了眼睛眯着，玩手机的继续玩手机，闲聊天的继续闲聊天。本地人说话冲，好像车上人都习惯了。

此时，小短也已经睡着了，正在做一个关于丁舟舟醒来的梦，车子摇晃着，舟舟也是在摇晃中醒来，好像是在一条船上，醒来的时候，她的眼睛美极了。

就在小短想要和舟舟说句话的时候，鹿二捅了捅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