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逢纪等人冒烟突火疯狂向外逃窜。

山谷中到处都是火光和浓烟，黑山军士浑身带火，四处冲撞，有的逃向山坡想要就地打几个滚灭火，可是冬季的山坡之上也全是枯草，一打滚反倒引起了新的起火点，几乎黑山军到了哪里火势就蔓延到哪里。

更何况大部分山坡已经在大火球滚落的时候就被引燃了, 黑山军想要个立足之处都没有可能。

“将军，你的胡子着火了！”逢纪大声叫道。

张燕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颏下钢髯已经开始冒火了，急忙掀起战袍扑打，发现战袍也已经着了，于是一边打马狂奔，一边脱袍卸甲。

战马也受惊了，对身边的军士连踢带咬，疯狂向外跑, 一路上撞倒火人无数。

“噗！”

突然身边的逢纪被一支火箭射中，正中前胸，逢纪瞬间落马，跌入火焰之中。

“将军救我！将军救我！”逢纪急忙呼叫。

但是身后蜂涌而来的军士、战马瞬间就将逢纪淹没，张燕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工夫管别人，只听得身后逢纪的声音越来越低，“张燕匹夫，你姥姥！”

逢纪也是南阳名士，其名望不比许攸低，可怜在此葬身火海。

火灾之中死亡率最高的往往不是直接被烧死，而是浓烟吸入过多窒息而死，也有烧伤之后不治身亡的。

不少军士虽然冲出山谷火海，但没跑几步还是倒地而亡了，尸体从滥口一直绵延到洹水河畔，横七竖八, 烟雾腾腾，形成一条“尸路”, 仿佛人间地狱, 现场惨不忍睹。

张燕感觉胸腔中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呼吸困难，看到洹水仿佛遇到救星一般，跳入河中大口喝水，正如久旱逢甘霖，怎么喝也喝不够。

五万黑山军逃出来的不足八千，主要是后军刚入谷口发现前面着火，于是赶紧退出来这才逃得一命，从火里逃出来的十不存一，多数都倒毙在回来的“尸路”上。

此刻军士们也一齐跳入水中，用清凉的河水浇灭浑身的焦热，只恨这水还不够大。

突然上游传来轰隆隆的闷响，仿佛是万千铁骑奔行，水位也在迅速上涨。

“怎么又涨水了？”张燕正值纳闷，猛一抬头，在火光的照耀下，就见白晃晃一个浪头足有丈许高, 仿佛半堵墙一般，扑天盖地般砸落下来。

慌乱中他看到河中的所有黑山军都被这个浪头席卷吞噬。

可怜张燕，也是一代枭雄, 就此殒命。

……

邺城之中，太傅府邸正是原先的刺史府，比皇帝刘协的皇宫还要气派，当然皇宫现在还没有开始修建，只是刘协的一个临时住所。

此刻太傅府灯火辉煌，王芬与公孙瓒正在对饮，刘延退走，他们也松了一口气。

“伯圭所言甚是，若能逼迫幽州刺史刘虞臣服，我等背后就没了隐患。”王芬赞道。

公孙瓒觊觎幽州已久，刚刚建议趁着刘延退去的时机，逼幽州刺史刘虞臣服于邺城小朝廷，王芬深以为然。

“若幽州臣服，我等还能在军力上得到一大臂助！”公孙瓒笑道，“那就是乌桓骑兵，太傅想想，一支塞外百战精骑杀入中原，何人能挡？我等平定天下指日可待。”

“妙计！妙计，哈哈哈哈……”王芬开怀大笑，内心对公孙瓒不由高看了一眼。

突然许攸闯了进来，一脸惊慌，“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黑山军全军覆没！”

王芬、公孙瓒两人齐齐站起身来，面色紧张地看着许攸。

王芬：“到底怎么回事？”

公孙瓒：“说清楚！”

“带上来！”许攸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跌跌撞撞相互扶持着走进五六个人来。

这几人要多惨有多惨，一个个烟薰火燎，衣衫褴褛，身上还散发着一股股焦糊的味道。

“你们是……”王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张燕和逢纪呢？”

几人摇了摇头。混乱之中谁也不知道谁在哪儿了，看到逢纪落入火海、张燕被水冲走的人，也多半一齐死了，他们之所以还能活着，只不过是因为从滥口往回逃的时候，跑得比较慢，等到了洹水边时发现这里已经遭了水灾。

“快说说是怎么回事？”公孙瓒催促道。

“我们追到滥口遇到伏兵，他们用火攻……”一名军士哭诉道，“张开口说话的时候，发现牙齿、舌头也全都是黑的。

几名军士七嘴八舌地说完整个过程，屋中鸦雀无声，他们都被深深地震憾住了。

五万追兵乘兴而去，全军覆没！

而敌人只是借助水火之力，没有损伤一兵一卒，太让人震憾了，这用兵之道简直神了。

“那刘延什么动向，有没有反杀回来？”王芬急忙问道。

“没有追杀。至于他们去了哪里，只能天亮后再去探听了。”许攸道，”逢纪腐儒自作聪明，张燕匹夫莽撞无知，至有今夜之失。”

“如此说来，张燕多半是死了，黑山军半数实力已去。”公孙瓒迷起双眼，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城外还驻扎着五万黑山军呢，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必然离去，重回黑山落草为冠，不如我们……”

说着看向王芬和许攸。

两人心领神会，重重点了点头。

当夜，冀州军与北平军突然杀入黑山军营之中，斩杀万余反抗者，其余全部束手就擒，两万人编入冀州军，两万人编入北平军。

公孙瓒自告奋勇，领兵连夜前往黑山深处招降黑山军余部，但有不从者一律斩杀，新得三万余人，钱粮无数，皆与王芬瓜分。

曹嵩多次要求蹭一些黑山军油水，皆被王芬、公孙瓒拒绝，理由很简单，整个围剿、招降黑山军的过程，曹嵩没有帮上什么忙，曹操又领兵外出，所以曹嵩只能干瞪眼，一兵一卒都没有分到。

王芬不傻，本来这个小朝廷就是内部派系纷争，张燕之死以及黑山军被瓜分，就是一次绝好的内部整合时机，怎么可能凭白再次壮大姓曹的？

最后在许攸的建议下，分了些金银财帛给曹嵩，可这并不是曹嵩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兵权，是实力，可惜曹操不在，他就是光杆一人，这所谓的太尉没有任何实权。

至此，黑山军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