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五年，公元188年，二月。

这一日黎阳城沸腾了，众多参考士子及全城百姓期盼已久的科举结果终于出来了。

士子们奔走相告，就连城中百姓也纷纷跑到放榜之处看热闹，四座城门内的空地上、太子东宫前的广场上聚满了人，大家都伸长脖颈争相看向墙上贴着的榜文。

正是几家欢喜几家忧，上榜的自然欢天喜地，榜上无名即为落榜的不免唉声叹气。

这次张榜只公布了被选为状元、榜眼、探花三个等次的六人名字，其余人等皆没有公布其成绩。

首届科举可是从古未有之官场大事件，人们围在榜前议论纷纷，甚至一些黎阳城的官员也围拢过来看榜。

“咦，榜首榜尾原来是他们俩啊。”有人自言自语道。

“榜首郭嘉、榜尾徐庶，有什么问题吗？”旁边一人问道。

“你们不知道啊，那郭嘉、徐庶都是太子殿下的挚友啊。”

“年前他们就在太子身边做事了。”

“怪不得人家能上榜，这次科举就是为他俩扶正而设的吧。”

“我们白白当了一回陪考？！”

……

落榜士子们交头结耳，由起初的低声议论，逐渐到大声喧哗，“朝廷不公，我等凭白被戏耍了一回！”

“是啊，本人作得大赋一篇，自认为格律工整、铺陈得法，虽不能得状元头筹，总不该连前六名都无法进入吧。”一人怒声道。

众人看去，却是颖川繁钦，在当地以诗赋闻名。

“呵呵，想我也是中过孝廉、做过郎中的人，却连个什么科举都不能中？此中必有不可告人之事。”又有一人道。

不少人认得说话之人，乃是平原国高唐县的华歆，在当地颇有些名望。

正在众人议论不休、忿忿不平之际，有几名军校走过来高声道：“哪位是颖川枣祗？”

“在下便是枣祗。”一名二十五六岁左右的青年士子挤出人群，向那军校行了一礼道。

“恭喜枣士子高中探花，太子在宫中摆宴为您贺喜。”军校客气地说道，便引着枣祗往东宫中去了。

身后正在看榜的人群鸦雀无声，看着枣祗的背影消失在宫门中，突然就听华歆大喊，“这不公平，我等不服。”

“我们要查看试卷，太子要给我们一个交待。”旁边的繁钦也大声扇风点火。

“此次科举确实不公平，应该增加武科举。”突然一个声音瓮声瓮气地大声道。

众人回头看去，见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不像是做学问的士子，倒像是耍刀弄棒的军汉。

大家纷纷对这个异类投去不屑的眼神，回头继续嗡嗡嗡地议论不休。此处就在东宫门外，却没人敢牵头真的进宫去找太子刘延要说法。

而此刻的东宫内的客厅之中，正摆开一张大圆桌，周围是一圈椅子，刘延居中而坐，笑道：“诸位请坐，为了今日给诸位士子贺喜，本宫特意制作了这套桌椅，都坐下来体验体验。”

“不用跪坐，直接像本宫这般坐上去即可。”果然不出刘延所料，真的有人像当初蔡琰那样，眼看着就要跪坐到椅子上去，刘延急忙纠正。

孔融、蔡邕、卢植三位考官一起陪同，他们坐下后，众士子这才纷纷落座。

众人有相互认识的，也有不熟悉的，借此机会分别自我介绍了一番，刘延拿出一瓶非常唬人的干红酒，亲自为每人满了一盏，惊得众人连忙起身相接。

“科举取仕乃是开天辟地之举，从今往后，天下众生，不论出身贫贱还是富有，皆有出仕之途。”刘延举起酒杯道，“诸君乃是首批参考被取之仕，当名留青史，福荫后辈，本宫以此西域龙眼干红酒为诸君贺！”

“多谢殿下！”众人起身一起满饮。

正在此时就听得门外的喧哗声越来越响，刘延皱了皱眉道：“出去看看，何事喧哗？”

亲兵答应一起出去了，很快便又返了回来，道：“启禀殿下，门外不少士子喧嚷说是此次科举不公，想让殿下给个说法。”

“科举不公？哪个大胆狂徒信口雌黄？”还没等刘延说话，旁边的孔融便怒不可遏地站起来大声说道。作为孔子第二十世孙，孔融平生最恨亵渎学问之人。

他全程参与了试卷起草、组织监考以及最后等次的评定，他深知其中每个环节的真实过程，怎么可能不公？分明是自己学问不到家，落榜不甘心，反倒是来污陷太子殿下清白，让他焉能不怒？

“好，把他们带进来，本宫倒是要看看他们想要什么说法！”刘延冷冷道。

很快，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带进来十多人。

别看榜前吵吵嚷嚷的一大群人，但是真的要他们到太子面前去讨说法，大多数都怂了，还是军兵把叫得最欢的十来人强行给拉扯进来的。

众人全都跪倒行礼。刘延也没有让他们起来，直接沉着脸问道：“你们有何冤屈？想要讨什么说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先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往后缩，想比起来，华歆稍微见过点世面，大着胆子道：“听闻此次科举取仕榜首和榜尾皆为殿下好友，因而不少士子以为殿下任人唯亲，此次科举并不公正。”

刘延冷哼一声，把酒盏往桌上一橔，冷笑道：“实话对你说，你们知道得还是太少了，此次科举共有三位是本宫挚友，一位是本宫宗亲，两位是仰慕已久的名士，还有，就连三位考官都是本宫的挚友，有什么问题？难道本宫的挚友便不能参加科举吗？”

众人哑口无言，无法应对，是啊，为何太子的挚友便不能参考？便不能被录取？

“草民以为，朝廷举仕已有举孝廉、举茂才以及陛下诏举等完备举措，何必再搞什么科举？士子中多有不认同者。”华歆不甘心地说道。

“士子多有不认同？我看是你不认同吧，你叫什么名字？”刘延道，“既然不认同，为何又来参加考试？落榜了就不认同，如果上榜了那认不认同？”

“草民华歆，举过孝廉，曾在朝中作过郎中。”华歆两股战战，小心翼翼地答道。他现在有点后悔进宫与太子对质了。

“华歆？呵呵，从你身上，本宫就能看出这举孝廉的荒唐之处。”刘延话中带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