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正厦的大门久未打开过，锁头生了锈，看着继母吃力地开着锁的背影，万源觉得她身体拘搂，头发泛起霜花,对于一个四十刚出头的女人来说,是有些过于见老了。

万源解下继母电瓶车上大包小包,提在手上,虽然，那些东东是用白色透明的、抑或黑色不透明的塑料袋装着,有的看得见，有的看不见，他也知道里有整个的烤乳猪、煮熟了的鸡、一些果品、酒水和一锅的糯米饭，以及一些准备给装供品用杯碗。

每缝年头节到，虽不是在老宅这里，继母都是要在家里，摆上这些供品祭祀祖先和神灵的。那时也总是叫他过去拜叩一番,吃上一餐饭的。那个时候，父亲是有时回来，也许是因工作忙，大多时候也是不回来的。万源却是不愿拂逆她的意思，大多是回去的。

继母刚刚打开正厦的大门，万源也提着东西走到那里，就闻到里面传出一股霉味，怪味。由于天气不好，院子里阴阴沉沉，可是屋里更是光线暗淡，刚走进去，简直是什么也看不见。

万源放下手中的东东，就摸索着找电灯的开关。不过还好，电灯这么久了还没坏，一按开关，厅堂的顶上的电光管和四下里的灯泡，就应着开关的声音亮了起来。

灯光之下，万源看得清里面的摆设，厅堂正面，靠墙摆设着一个木头雕刻而成的体积硕大的神龛，里面正中摆着祖先的灵牌,灵牌的两侧又排着他们民族信奉的神灵的雕像。神龛之前纵向排着两个八仙桌，靠里的一个上面置放着香炉烛台。

只是久未有人拂拭，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得灰头土脸。

继母找来了水桶接了水，拿了抹布，站在条凳上，就给神龛和里面的灵牌、雕像擦拭去身上的灰尘。万源五岁就死了亲娘，是继母一手带大，他自小动手能力就不弱，这时他也拿起扫把扫起地来。

等到屋里一切变得干干净净,焕然变了个样,时间就来到了十一点钟了。万源和继母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累得出了一身汗。

收东拾西，打扫卫生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其间,他曾给妹妹去过一次电话,询问她的行程,催她快点回来。

其间,还曾有一位美媚上门来找过万源。他一打开院门，美媚就扑上来,“啃”了一下他的脸，后来，发现院子里另有其人,才把夸张的举动收敛了。

那时,继母正在院子里的水龙头清洗桌椅，看见那是一个样貌俊俏的姑娘,丰乳肥臀。后来，等来人走了,她就问：“那是你女朋友？”

万源不知道说什么，其是那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朋友，他跟她毫无其他什么关系，刚才谈完工作上的事就走了。但可怜天下父母心，也许她把她看成了他的女朋友了。

万源能说什么呢？只得“嗯啊”虚应着。

时间快到了十一点，父亲就要到了。

但是，还没见妹妹邓彩的人，不知如今她到了哪里？他交待过朋友早些送她回来的，东下镇到龙市就几十公里，车程最多一个多小时，他们是什么时候动身回城的，怎么这时候还没到？怎么搞的，这朋友不是想见见父亲么？

这是难得的机会。父亲作为一个付市长,工作很忙,不经常回家,加上自己又独自住在老宅，不跟家人住在一起，能见到父亲的面就不多。难得这次父亲到老宅这边来，所以,他昨天就跟朋友说了，让他送妹妹回来老宅,创造机会又不着痕迹，就把他引见给父亲。

自去年底，不到两个月里，我们龙市接连发生了“11.9”和“1.0”两起枪暴命案的恶ing事件，轰动整个花国，受到中央领导的关注，龙市政坛发生了大地震。本来龙市官场派系林立，你虞我诈，“地头派”和“外地派”，两派斗得你死我活。

最终，“外地派”利用这两起事件，斗赢了“地头派”。父亲属于“地头派”，但不知为什么，他却没有被倒台。

父亲不仅没有被倒台，虽然职位还是付市长，却新分管了权力更大的公安政法系统。万源的朋友是公安系统的人，过去他就不止一次求他，求他给他引见父亲。这下因为他父亲成了他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他的要求就更加有理由了，更强烈了。

作为朋友，万源也很愿意帮朋友的忙，何况他帮他的忙已不少，今后他还需要他帮忙。

但是,朋友为什么还不见到来呢?万源不禁心里嘀咕。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那位公安朋友打来的，説了一通话，朋友在那头说，他还在半路上。说他妹妹身体不适,拉肚子了，半路上不得不上了几趟卫生间。

万源心头有些急，似乎是忘记了昨天父亲的吩咐是，让妹妹按时回来，而不是别的什么人。他就想,妹妹病了,是不是让朋友送她去医院,让他一个人先过来呢?他就打电话给妹妹,说：

“怎么了?妹妹。”

那头妹妹说：“人家病了,拉肚子了。”

万源又问：“严重不严重呢?要不我让朋友送去看医生?到医院后,要不要人陪着？”

“哥哥，人家拉肚子拉得很厉害，拉到人都虚脱了,腿脚发软身体发飘,怕是没人陪着,我不知道行不行。”

万源这下就很是为难了，那毕竟是她妹妹,妹妹病得不轻,作为做哥哥的,他也想有人照顾她。他转念一想,要是朋友这么做,抛下病重的人独自离去，妹妹一定会有看法,对朋友的印象只有更差。

万源听完妹妹电话后，不愧是爱妹妹的哥哥,以妹妹为重。重又就给那位朋友电话，吩付他，让他送妹妹去看医生,而且要一直陪着她。

这时，院子外面响起几声汽车喇叭声，父亲就到来了，万源赶紧去打开院门。一辆小汽车乌黑铮亮地直接开到院子里。

万源就迎上去,向父亲问好，父亲下了车，又让他的司机把车开回去。

万源陪同父亲走进正厦的厅堂，继母正在那里往桌上摆供品，父亲看见了就开声说：“老婆子，辛苦啦。”就像电视上，领导慰问下属。

继母微微回过头来，回应说：“回到啦。”接着继续摆她的供品。

父亲继续他的巡视，到四下里的房间看了一遍。万源继续在一旁跟着。

父亲就回过头来，说：“这是在家里，不用陪，你快去帮妈妈的手。”

万源自小到今，有些惧怕父亲，就乖乖地去了。天可怜见，万源比起他父亲，职位要小多了,但大小也算是个官了，但他还是乖乖地去了。

供品摆好了。八仙桌上摆满猪鸡鱼肉和果蔬,还有茶酒。父亲看看手表，说：“时候未到。”就招呼万源到另一间房里坐下，拉着他的手，便亲切问起他的工作生活。

父亲语重心长,说：“龙儿呀，父亲年龄大了,要到站了。你还年轻,要走的路还长。爸爸相信你会做上去的。”

.万源小时候小名唤作“龙儿”。如今“龙儿”长大了，也在花国官场上干了不少年岁，当然知到父亲说他“到站”，就是说他快退休的意思。也明白希望他“做上去”的意思。

万源不觉就细细打量起自己的父亲来，虽说父亲年纪就快有六十的人了，但看起来不显得年轻得多，身子骨硬朗清瘦，脸上也没有多少绉纹，也没有大腹便便。要是规矩允许，再在岗位上干个五年八年，似乎完全没问题。

接着,父亲就去洗脸净手，整理衣服头发，等时候到了，就跪在祖先和神灵面前，三跪九叩起来，样子虔诚，似乎又诚惶诚恐，完成这套仪式竟费不少工夫。

万源站在后面，不禁揣想，他是感恩神灵和祖先的荫护庇祐。感恩“11.9”“1.0”枪暴事件而引起的政界地震，没有震到自己。

等父亲做完祭祀的仪式,万源也上去三跪九拜。

继母站在一旁,她没有去跪拜。因为按这边他们民族惯例，和万家的规矩，这样庄重的仪式，妇女是没有她们份的。

（9）（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