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杜月娘这么说，众人连忙夸赞了起来。

“还是大夫人体贴周全，老爷若是知道夫人这般的心意，一定会感动的。”

“大夫人需不需要小的们来帮助您一把，打打下手，这厨房油烟味大，熏坏了您就不好了！”

杜月娘摇摇头，面上带着微笑。

“不用了，以往我都是这样亲手为老爷熬羹汤的，他喜欢我做的饭菜，再说这点小事也算不了什么。

她都这么说了，众人只好熄了想要给她帮忙的心，继续忙自己手中的事情。

杜月娘将自己的袖子挽起，苏沐婉见状就取来水让她洗干净了手。

火上现在已经是正在烧着一锅滚水，苏沐婉看了清风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之后，就知道这是他处理过的水。

她连忙打开锅盖，果然在扑面而来的热气中，几不可微的闻到了一阵药味。

杜月娘见状，知道清风果然已经准备好了，就从面缸里取来了一大碗面粉，又往里面加了些水，揉搓了起来，神情甚至认真。

虽然已经有几年不曾做过了，但是苏沐婉觉得她的动作很是熟练，就像曾经做过无数次一样。

杜月娘将面活好之后，甩到了案板上，用擀面杖将它摊开成一张薄片，然后拿起刀切成细细的面条，又往上面撒了些面粉，防止一会儿黏到一起。

她往厨房里堆放食材的地上转了两圈，从一堆蔬菜还有鱼，肉里面，挑拣出了几只河虾还有一大把蘑菇，和两个鸡蛋。

厨房里的下人见到了她的动作，连忙忍不住说了一句。

“夫人，那河虾是早上就送来了的，现在已经不怎么新鲜了，腥味特别重，您还是再换样食材吧！”

杜月娘摇了摇头，面色十分笃定。

“没有关系，你家老爷喜欢的就是这股子腥味。”

下人听他这么说，有些将信将疑。

杜华平日里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啊，怎么会喜欢这种腥的要死，不新鲜的河虾的味道呢。

不过他也不敢质疑杜月娘的话，毕竟她们两个才是夫妻。

杜月娘将虾被挑开，取出了黑色的虾线，又在蘑菇上面切成了十字花刀。

她往炒锅里倒了油，等油温热了气候，随意的放上了一些案板上做饭剩下的葱姜蒜，翻炒两下，就将河虾和蘑菇一并放入。

这河虾“兹拉”一声入锅，遇热油就变成了红色，只是那腥味也越发浓厚起来。

她看锅中翻炒的差不多之后，就往锅中加了几大勺旁边锅里清风烧好的滚水。

等到锅中开始冒大泡，就将自己刚才切好的面条放了进去，拿着筷子搅拌了两下。

顺势还往锅中磕开了两个鸡蛋，这样轻松的弄完之后，就盖上了锅盖，焖煮了一会儿。

最后苏沐婉见面条差不多好之后，取来了一只大瓷碗递给了杜月娘，她就直接起锅，将里面的面条全部倒入了碗中。

这样一来，就算是做好了。

厨房里的众人本来还以为杜月娘会做出什么稀奇饭菜，却没有想到她不过就时随手下了一碗汤面而已。

这样的汤面，老爷真的会喜欢吗？不少人在心里暗想着。

苏沐婉将瓷碗放到了托盘之上，盖上了盖子保温。又取来了一双碗筷，放在它旁边，就准备起身和杜月娘一起前去送饭。

但是杜月娘却拦住了她，说了一句，“再取一双碗筷吧！”

苏沐婉心中虽然有些好奇，但也照她的话又拿出了一副碗筷。

杜月娘还取了一小碟子醋放在了托盘之上，两人这才匆匆离开。

看到他们离去的身影，清风先是趁人不注意将锅中剩下的热水倒掉，然后才不急不慢的跟了上去。

到了书房，之见门口就像是苏沐婉预想的一样，有好几个侍卫在守着，见到杜月娘就急忙向里面通报。

“禀告老爷，大夫人过来了！”

杜华此时正在记录今天众人所上缴的银票，这些算是他为自己所收下的，自然就不用记在给上官谦看的账册上面，只用记在自己的那本上就行。

他看着自己手中一张张的银票，心中很是欢喜。

这时忽然听到了侍卫的声音，他心中有些不解，月娘不是身体不适，回去休息去了吗，怎么会忽然这时候来。

虽然不清楚其中缘由，但是他还是将自己的东西收好，叫侍卫们放行，让杜月娘进来了。

一见到杜华，还不等他问出自己的疑惑，杜月娘就自己解释了起来。

“老爷，我看你今天晚上只顾喝酒，也没有吃什么饭菜，怕是一会儿就会饿起来，就想着亲手给下了一碗面，想让你垫垫肚子。”

她看着杜华的眼神，充满了担忧与关心，叫杜华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这倒是劳烦夫人了，不过你吩咐下人去做就行了，何必亲自动手呢。”，

杜月娘微笑不语，让苏沐婉将托盘放到了桌子上面，就只是看着他。

其实杜华不是太想吃，上午安琴如中了毒的事情，叫他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所以很是不安，这会儿就有些担心这饭菜的问题。

杜月娘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想法，所以她刚才才会让苏沐婉准备了两副碗筷，她走到了桌子旁，将瓷碗打开，边盛出了两碗面，边对杜华说道。

“老爷，你是不是一个人吃没有意思啊，我便陪你一起吃吧，正好咱们夫妻二人也有好多年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她刚才这一打开瓷碗，杜华便闻道了记忆中很是熟悉的一种味道，有些惊奇的喊了起来。

“这还是那山珍海味面吗？”

杜月娘笑着点了点头，伸手递给他一碗，又在自己面前放了一碗，也不管杜华作何反应，对着他微微一笑开了口。

“闻到这味道我也饿了，我就先不管老爷，自己先吃了。”

说完，她就夹起一筷子面，往自己的嘴里送了起来，一连吃了两三口，才放下了筷子。

“老爷，你怎么还不吃啊，我记得你晚上总是特别容易饿的。”

杜华见她吃的香甜，自是打消了顾虑，也伸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第一口面刚到肚子里，他就很是感慨的说了一句。

“想不到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这山珍海味面味道还没有变，就像我以前吃的一样。”

他用筷子指着碗中的河虾和蘑菇，缓缓开口说道。

“当年你我家贫，根本买不起什么好食材，你便每天在河边放下一个渔网，打几只河虾，还上山采些新鲜蘑菇，就每天拿着这两样食材给我做一碗面。”

“我那时吃到嘴里，觉得真是鲜美的不得了，简直就是这世间的山珍海味都比不上的美味，所以就把它叫做山珍海味面。”

杜月娘对他笑了笑，像是也沉浸在记忆中一样，眼睛里带着些泪光。

以前杜华还未考取功名的时候，经常读书读到半夜，晚上的那点吃食早就被消化完，自然是饥肠辘辘。

所以那时候的杜月娘就总是半夜起来，为他下这一碗山珍海味面，垫垫肚子，有了这一碗面，漫长的夜里就有了读书的力气。

后来他做官之后，也算是吃遍了天下的珍馐，尝过了真正的山珍海味了，但是人，却不是当年那个因为一碗面而欢喜的人了。

杜月娘很清楚这个，所以哪怕她此刻面目再温和，眼神再似水，心中唯一的想法都是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老爷快看看，我还给你的碗里窝了两个荷包蛋呢，这要是放在当年，也是逢年过节才能有的待遇呢。”

杜月娘故作欣喜的对杜华说道，杜华听罢，果然伸出筷子，往碗里扒拉了两下，果然看到了她所说的两个鸡蛋。

他用筷子夹起一个，咬上一口，温软的流黄到了最终就入口即化，一如记忆的一模一样。

这熟悉的滋味，在这有些寒意的深夜，叫杜华仿佛回到了过去，心中对杜月娘更是难得的起了一丝愧疚。

他看着杜月娘在烛光下的容颜，心中暗想。

这个女人，当年在自己一贫如洗的时候就跟了自己，但是在自己功成名就之后，却因为受了刺激有些疯癫，自己便对她不闻不问三四年。

若是问这世间谁对自己最真心，怕是只有她一个人了吧。

至于安琴如，她当年嫁给自己也是因为一来是父母之命，二来是因为在京城中被人退亲，没了名声，无路之下，才选择了自己。

杜华匆匆将碗中的面吃完，就拉住了杜月娘的双手，眼神甚是认真的说道。

“月娘，我知道你的心意，也知道枫儿的死对你打击太大，这么多年实在是苦了你，但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对你不离不弃。”

“若是以后进门的妻妾有了生养，先抱给你养，就当成是咱们两个的枫儿好吗？”

杜月娘心中冷笑，抱给自己？

难道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叫自己忘掉失去儿子的痛苦了吗？他与别人剩下的孩子，她杜月娘还不稀罕呢！

所有的孩子，都比不上自己的枫儿懂事听话，可是这样的他，就被杜华这一句话轻飘飘的抹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