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你看老大太不像话了。老大家的也是，平日里多伶俐人啊，碰着事情就闷声不吭了。我瞅老四和老大不顾秀儿多半是她挑唆的。当初我就说自己跑上门来的媳妇儿要不得，果不其然。”韩母吧啦吧啦数落一通。

“老婆子！”韩父厉声呵斥：“你自己脑子不好别把人都当傻子！在孩子们面前我给你脸面，你别得寸进尺。老大家的哪里不好，由得你编排。自己上门怎么了，比你千求万求请回来的好一万倍。你还不知足，难不成想要第二个懒婆娘搅家精？”

张桂花是韩母亲自捧上厚礼娶回来的，为的是张桂花骨架高大，胸挺屁股圆好生养。谁知她憋了四五年才生出个不带把的。

想到孩子，一日不抱她家大孙子她就心里空落落的。

“老四和老大不愿意同秀儿住一屋，也是因为当初她太过分，伤了两兄弟的心。再说他们也没有对秀儿不管不顾。每月钱粮充足，够她一个人顿顿吃肉，月月裁新衣的。她没脸没皮吃糠咽菜接济李家，我都替她脸红。以后别再说老大家的不是，不然他兄弟两生气不养你老，你可别后悔。”

“我，我就说说。”

“唉——”韩父长叹：“老婆子啊，你自己想想吧。你瞧以前孩子们对你多孝顺啊，老大家的新来咱家那会儿对你多敬重啊。现在若可以的话，他们连看你一眼都不愿意啊。”

韩母讷讷，真坐在椅子上思索。

韩父待着无聊，起身出去转悠。

韩轩小两口出去后并没有回屋休息，而是去搬水缸养红莲。

韩父瞧着新奇，背着手走过来，问：“养这玩意儿做什么？不能吃不能卖钱的。”

“好看呀！”罗绮年笑嘻嘻地说：“您瞧这花多好看呐。”

韩父真凑上去细细研磨，那花跟荷花差不离，还没有荷花开的大哩。撇撇嘴：“没啥看头，咱家鱼塘一池的荷花还不够你看呐。”

韩轩暗暗点头，他也觉得一般般，奈何他家小媳妇儿喜欢，他当然得满足。

“不一样，你看颜色多鲜艳，香气多清雅……”

“你喜欢就养着吧，想养多少就养多少。”一看罗绮年有跟他解说红莲和白莲的区别，韩父赶紧打住。

“好啊，我还想在院子四周种一圈花，梅花、山茶、水仙、瑞香、兰花、山矾……二十四花全栽齐，这样每开一种花我们就能知道时令了。”

“花朵得招来多少蝴蝶蜜蜂啊。”韩母笑眯眯出来凑热闹，那么多花，花开的时候满院子香气，人都得熏香。

罗绮年狐疑，婆婆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但是哪里不一样她又看不出来，遂接口道：“蜂蝶凑趣，倍添韵致。”

“大嫂，我要在书房前栽一丛金竹。”

“好啊，明天和你大哥山上挖去。”

“我喜欢吃石榴，可以多种几棵。”韩父老脸微微不自然。

韩轩淡淡瞟他一眼，拆穿：“爹喜欢看石榴花。”

韩父蓦地脸红，瞪他一眼。

罗绮年好笑，“好哇好哇，我也喜欢石榴花呢，爹喜欢红色的还是白色的？”

“白色的。”

白色石榴花花蕊像繁星一样，藏在葱绿叶间，别有一番看头。且花落结果，果子又好吃，一举两得。

“先说好别给我整菊花啊，谁给我整菊花我跟谁急。”

“不种不种！”罗绮年她们纷纷摇头。笑话，菊花虽好看，但不吉利呀。

“二姐，二姐？”门外传来罗耀杰的破锣嗓。

罗绮年蹬蹬蹬就要跑去开门，唬得韩母惊呼：“慢点，慢点，仔细脚下。”她疑惑回头，那厢韩轩早开门去了。

“娘吃错药了？”

“臭小子你才吃错药呢，会不会讲话。”韩母不虞。

“没吃错药你咋忽然关心起大嫂来了。”

一句话怼的韩母无言以对。

“二姐你新家离村里真远，不过好漂亮啊。”他一进门就被宽阔的院落和整齐的厢房震撼住了。

“你咋来了？”罗绮年笑着迎上去。他们搬新家不准备暖房，因此没有几个过来这边。

“我听娘说的。”说着笑嘻嘻送上他准备的薄礼：两块豆腐，两斤豆芽。

“别是她在家骂我哩。”

“没有，没有。”他挠挠头，面红耳赤不知道如何扯谎。罗母确实骂她了，多半还是因为她办新家的事。嗯，典型的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眼红来着。

罗绮年乜他一眼：“还用你哄我。来了就好好玩玩。”

罗耀杰答应着。

罗绮年一面去厨房放才，一面问他在县学的学习生活可习惯，他跟在后头认真回答。

“杰小子上县学了？”韩母问，若不是权贵，一般富户也要考中秀才家里再使劲砸银子才进得去的。而寒门学子唯有考中廪生这一条路可走。

中秀才没有官差报喜，且罗母不喜欢罗耀杰，他考中秀才的时候没有请酒，所以除了家里人和同窗，村里竟少有人知道他中秀才了。

“嗯。”罗耀杰嘿嘿傻笑，没有一丁点炫耀。

“嘶——了不得。”韩母夸赞，丝毫不怀疑他是拿钱买的，“第几名？”

“第九。”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名次太靠后。

不过他话一出口，韩母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简直当神童一样敬重。比当初敬重李贤仁不是一个档次的。

“厨房脏乱，秀才老爷堂屋坐去吧。”

“不用，不用。”罗耀杰脸红，还没有人称他秀才老爷呢，他也从没有以老爷自居过，况且他才十一岁，委实当不起老爷尊称。

“我姐在家的时候我也常常给她打下手呢，我还会炒两个菜，待会儿做给你们常常。虽比不上我二姐炒的好吃，勉强入口。”

“使不得，使不得。”韩母连连摆手，秀才老爷诶。

罗绮年好笑，“娘，你把他当馋嘴小孩就好了。你管他叫秀才老爷，他还不自在呢。”

紧张的韩母才微微松口气，拿眼睛偷觑罗耀杰，见他面色通红羞涩，才信了罗绮年的话。

“你去和韩贤说话吧，他一直念叨要和你讨教学问来着。”

“诶。”罗耀杰如蒙大赦，忙不迭跑出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