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四维世界的阖海，在风雨里，惊了多少过客，这个幻焰国边缘里隐蔽的神秘的海。

当天空的云影，掠夺烂山的麦田，渔民们都陆陆续续去了海滩，孩童在沙地里捡着贝壳。

茫茫的蔚蓝的海水，扑朔着历史的沧桑，变迁是海底角宿人刻骨铭心要做的事。

因为，远在深海的重力线之外的门的那一端，一个海洋里的星系，草帽星团由于时空塌陷萎缩，大批的海底角宿人将变得流离失所，为了占有一席之地，能踏上幻焰国神奇的土地，他们开始进军新的世界，这些二维世界里礁氏家族海豚人的时空里的新分支。

他们正在为自己的命运而奋斗！

这不是新的企图的心，这也不是一时激动要高唱凯歌的门。

这是生存让灵魂无法恪守白昼的光晕，这是盘踞一点儿微尘的生命的呼吸，这是骄傲背后，为自己找的尊严铠甲，这是往事纠结在世代人的心，这是一个伟大的借口，由此高悬自以为是的要活着的心，这是海底角宿人要走上的陆地的雄迈。

我多么想，在光影中徘徊，我的哥哥烨，成为幻焰国的王，因我的放弃。

烨，那火红的焰，已经烧透在天边，热爱权柄的长在草堂的哥哥。

——他说他曾经在荒郊仰望着幻焰国的城池不能夜夜安眠，他说他恨我恨我生在华丽的宫殿和侍女成群的娇宠，他说他多少次想要杀我，他说他希望我死，希望我的父王看不到我，我的母后继续无视我，他甚至还说憎恨姐姐殇每晚练习完巫术，走过亭廊看我独坐在宫殿的顶上凝视群星俯视人间的模样，他说……

那一日他对我说了很多，因为忌恨和权柄，他说他想杀我，直到后来我返回四维的世界，那一日，雨水淋漓，与他擦肩而过，我拱手相让了我的为王的宝座，他说他难以想象的欣喜，他说幸亏没有杀我。

其实，我已经不知什么是过往的真实，我已经不清楚曾经是什么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那些幻象那些年幼的时代要杀戮我的父王母后，还是烨口中恩宠在心中的秘密，我不知道曾经在四维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大火过后的生活，我究竟是谁呢？我的泪，流下来，顿感世界的沧桑弥漫着冰雪样的心，这个世界我没有脚踏星子，一样孤寂。

我在四维的虚幻的世界的土地上缅怀我的流浪的岁月，却在流浪等死的日子里，遇见了阖海村的渔民，遇见了海底角宿人那金光闪闪的小眼睛的窥视，遇见了放弃水晶的梦要报效幻焰国的琰，——那个以往在我的身边保护我的贴身的侍卫。

——

海边。

琰，把长长的棕红色胡须剪了，他说：“星洡，我们要与神秘海底人进行一场大战。如果失败，幻焰国会坠入宇宙裂缝里无尽的深渊，最后会化成一个圆点，世界就真的不复存在了，连复活重现的机会都没有了，星洡，你恨过我吗？如果恨过我，就把它暂时忘了吧，等待大战之后，我愿意用我的命来和你对决，我也愿意用我的命来偿还我的罪。”

我静静地看着琰，他的苍老不是伪装的容颜，那是我分析不清的一些事情，我们相仿的年纪，他似乎已经进入了中年，那腕上或是肘部的时间线，我想已经很深了吧，我的心，抽搐起来。十万年寿命的光阴，却海在途中，他却要苍老了吗？

曾经不离不弃我的琰，在大火后陪我过尽流亡生涯的琰，为了水晶的梦去了三维世界的琰，现在要用自己的一切守护幻焰国的琰，忽然高大的令我仰望，令我惭愧，令只想逃避问题的我愧疚面对。

我不知道我们还会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他一定藏匿了某些悲伤，某些连我也不能相告的悲伤，那是一个更深的残酷秘密吧！

琰，说：“我要为战斗做一些事情。”

说完他就离开了。

这一次，我看到他最爱的鸢，盘绕在天际，等待着它的主人，那满身是紫翎羽的阿紫，那样的回眸里尽是对我的憎恨依然不改，那紫色的瞳孔里迸发出的一缕紫色的焰，仿佛要刺穿敌人的心。

而我的心，却开始怅然地浸染着坚硬意志，假若都恨我，那么就来吧，我无所畏惧，我虽然此刻不在为王，但我的血透明圣洁，我的命无坚不摧，我是我，永远是那个站在宇宙深海里坚强如铁的我，我的伟大七维的梦境，那纯美漫天萦绕万千子民的雪，我是我，想杀我的，就来吧！

——

我离开阖海渔村，返回昴夫人的小院。

这样的深秋的季节，那些花和草被打理的争妍，这是一个奇异的年迈的妇人，昴宿星团的使者，她的身份在这个四维的世界还很少有人知道。除了我的同父异母的哥哥烨，琰和复活的巫师旧睿，应该没有知晓了，这一行她的使命是什么呢，她没有对我说。

我到房间取了一件干净的袍子，我去了都城。

幻焰国的都城。

火红的红绫花开满城池的上空。

士兵和巫师都在热闹的大街上闲逛，这是一个休息日，也是幻焰国对外休战的日子，那些苦不堪言的小国休憩军队的时刻。

烨，颁布的法令，经常休战一天。烨，说赶尽杀绝不是王的所为；烨，说要比他的弟弟星洡还要英明，还要受臣民的爱戴。此刻的烨一定拥着他的皇后我曾经的侍女凌坐在大殿上欢乐笙歌吧！用他的言辞，四维的世界，将被宇宙裂缝里生长在火焰上的幻焰国统治，他要做四维世界最大的王！

我在街上，望见金玉堆满的护城河，那清澈明亮的河水里，不再有浣纱的少女，这也是烨颁发的命令他说他要热爱自己的母亲，那个卑微的洗着纱的侍女。

虚幻的巫术，在幻焰国的大街小巷子里肆意横行。

孩童们都穿着巫师的初级的袍子，欢喜地互相比试着新学的巫术。

这样的休战的日子，店铺的店主们也开市做起了少有的爽快的生意，他国形形色色的国民也偶尔会穿插在人群中，他们的脸上仿佛洞察不出王国的哀愁，我想这是一个太平盛世吗？

一位巫师蹲坐在墙角里，喝着酒唱着那首曾经被父王禁止的歌谣：大地膨胀，红绫花开，覆灭深海……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后，我见到了侍女凌现在的幻焰国的皇后，她穿了冰绿的裙裳，臣民跪拜，她独独走到我的身边说：“曾经的王，我们叙叙旧可好？”

她移动脚步，飞着热烈的绿焰，她已经成了幻焰国几乎最好的巫师了，那样的完美的演绎着绿色的光环。

她没有微笑，她忐忑地望着我的袍子。

她说：“昔日的王，你的冰蓝还在吗，它是否安好？有一天，世界归为安静，某个要复活的城池重生，我想我的绿色光会为你燃烧，曾经的王，你惦念过我吗？在三维的尘世还是在虚幻的四维的星空下，昔日的王，你有没有想起过我？还是我一如草芥，划过你认为无所谓的时光，昔日的王，你的心还是属于嫣吗？”

我说：“凌，你安好，就一切好，遇见你是意外，愿你安好。”

凌，忽然闪着冰眸，全然没有了烈焰，仿佛是冰雪长出了嫩绿的枝桠。

她轻然地说：“王，你有没有想过我，若我告诉你，你的热爱的女子嫣，是不存在的，你恨那个给你幻象的人吗？王，你活在怎么样的一个境遇里，流落民间你找到你梦的归宿了吗？你可曾想过为你掌灯的我？我嫁作他人妇，你恨我吗？”

我说：“凌，我不恨你，不恨任何人，我的路，没有恨的人，假设有，也是我自己的罪。凌，愿烨深爱着你，愿你的安静迎来一世美好。”

幻焰国的皇后，凌，望着云霞，流出灿灿的泪水。

她说：“王，我想念我的芒，这一世他还记得我吗，我想他已经忘了，忘记约定，忘记穿过层层宇宙星空的守护，忘记我的绿琴只为他一曲的夙愿。王，我想念我的芒，他是我的主。”

我说：“凌，忘记一切吧，这一世你是幻焰国的皇后，女子中最大的褒奖，你的芒假设还记得你，那么他会祝福你，而不是来牵着你的手离开这样的繁华尊享。”

凌，忽然转身，那些泪洒在了绿色焰上，她说：“王，我要的繁华是他的掌心，我要的尊享是他的目光。王，幻焰国没有你，恐怕要烧成灰烬。”

我正要和她说神秘海底角宿人的事，烨，骤然现身，他提着剑，仿佛要和我来场生死之战。他的红褐色的眼珠，放射出杀气，那是一种深深的挑衅。

烨，问：“星洡，你恨我吧，我娶了你器重的侍女，倘若她还爱你，我就杀了她；倘若你爱他，那么我杀了你。弟弟，你不能掠夺我的爱，从此以后永远不能。我死了也会恨你！”

我淡淡地说：“烨，哥，我没有，我不爱凌，凌也不爱我。她的哭泣是她想起了她的家乡她的往事，你对她的呵护少了。”

烨，他站在原地，没有开启巫术的火焰，也没有砍下他的剑，他怔怔地望着我，是因为我叫了他一次哥吗？他的心一定也是孤寂的吧，在野外草堂的孤单的与他的母亲相伴的日子，他一定渴望兄弟姊妹的欢闹，哪怕是心机城府的虚情假意的伤害，我想他的心寂寞太久了。

只因我叫了他一声哥。

轻轻的离开时我对凌说了一句话：“我们的敌人海底角宿人要出击了。”

——

走到一条偏僻的路。

在秋季的树荫下，我遇见了昴夫人，昴纳星团的使者，她在一家古董店铺的橱窗外，目光集聚在一块小水晶上，那还是我的血练成的水晶，这家店主我来过，我就是在这里买了那把黑色古琴。

店铺老板见我就立刻寒暄起来，又附耳小声说：“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水晶了你要什么货我都去给你弄。”我笑笑说现在没有。

昴夫人却在橱窗外看了很久，然后她迎上我的步履，说：“青年人，你的秘密？你可知道，善良有时也是一种罪；不合时宜的给予也是一种罪啊！五维的秘密要揭晓了，青年人，原来是你啊！”

她自己说着自己能明白的话，我说我发现了海底角宿人，和那一条海底白色闪耀的重力线，一扇门，和制造璀璨星空的器皿，奇勺。

昴夫人却没有理我，她匆忙加快了脚步仿佛要飞起来，她很快地消失在人群里。

天空，一声飞云的撕裂，掠过，茫茫的幻焰国的迷境。

我徒然神伤，我没有家了吗，不能去幻焰国的大殿，那么如果我不去昴夫人的院子，就只好回渔村了，那个收容失意人的地方，我漫不经心地朝海滩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