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借生

巴尔张着嘴，不可思议地圆睁着双眼，他甚至还沉浸在刚才的美妙里，但脖颈上传来的灼热和剧痛，让他不得不回到现实里。

古雷利亚完好地站在他身前一米，并没有因他的力量被禁锢和钳制，那只左眼中的三角形发着淡紫色的光，额头上已微微见了汗，嘴唇紧紧抿着，不敢移动分毫。

而笛德，则是出现在他身侧，手里紧紧握着的剥皮小刀滴下紫红色的鲜血，琥珀色的眼瞳坚定不带一丝情感。

原来，是这样……巴尔突然了然了。古雷利亚和那个小丫头，并没有被他俘获，他也没有召唤出七大魔神，将他们困在七曜噬魂阵里，他从一开始就中了古雷利亚的幻术，沉浸在“真实之眼”制造的幻境里，以为自己轻易战胜了他俩，夺取了他们的力量。原来，这一切都只是自己自娱自乐罢了。

“你……你们……好……算计……”巴尔的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声音，然后一股血水从脖颈上的切口处喷涌而出，那颗妖媚的头颅从脖子上骨碌一下滚落，在地上，他那健壮的身躯也随之轰然倒地。

紫红色的血从碗口粗的切口处流出来，渐渐染红了地面。

“做、做到了！”笛德见巴尔倒地，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了，后退了两步才勉强在空中站稳身形。

“太好了，笛德。”古雷利亚冲她露出一个轻松的笑，然后也退了一步，眉头微蹙，用左手捂住了左半边脸颊。

“古雷利亚！”笛德一个瞬身过去，将他一把扶住，“你没事吧？”

并没有急着回答，古雷利亚略微顿了顿，摆了摆右手：“不要紧……只是……力量消耗有些大了……”

“把手拿开。”笛德左臂扶住他右边的身子，右手猛地抓住他左腕，往旁边一拉。

古雷利亚没想到她突然用力，竟然没任何防备便被她拽开了手，左半边脸露了出来。

“古雷利亚……你、你的眼睛……？！”笛德凝望着他，半响，用那只右手放在他左脸上，嘴唇翕动了半天却没有吐出半个字。

古雷利亚见瞒不住她，便淡淡一笑，将头别过去：“不碍事，过几天……应该就会好。”

“应该是什么意思？！”笛德皱眉，用力将他的脸掰过来，强迫他看着自己。

那只左眼此时已经变了样，原本清澈的紫色瞳仁没有任何光彩，成了没有色彩的灰，只有里面的三角形因着白色的外轮廓，显得格外突兀，使古雷利亚原本妖媚的脸，瞬间变得有些凄凉。

“怎么……会这样？”笛德只觉心里一阵堵得慌，本来对古雷利亚并不那么亲切，却因为他的一只眼睛，让她鼻子一酸，几乎要哭出来。

“别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古雷利亚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左手轻抚着笛德的脸，替她将眼眶里的泪拭掉，“只是我过度使用‘真实之眼’的后遗症罢了。”

“‘真实之眼’能够看透一切事物的本质，也能够制造幻境，如果将它的力量大大激发，便可以制造足可乱真的绝对幻想，让对方误以为所作所为皆是现实。巴尔的实力超出我们太多，已经是接近魔王的存在！以我的能力，能够制造出这数秒的幻境，将他困住，再由你完成最后的刺杀，已经是极限了。这只眼睛因为消耗了太多的魔力，暂时是不能用了。”

看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笛德突然觉得，瓦沙克一族都好伟大，他们会选择为了所爱的人牺牲自己，虽然她并不接受，也不愿承认，但古雷利亚对她的关爱，的确是同凯恩有一拼的。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再度不争气地流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你不把这个情况说清楚？！我可以用其他方法困住他的！虽然时间不会太久，但是起码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会让我好内疚的！”

笛德边说，边吸着鼻子，她仰着脸看着仍旧对她温柔笑着的古雷利亚，那笑容带着宠溺，带着决绝，更带着对她说不得的爱，纵是她神经再大条，也是感觉得到的。

“如果我说出来，你还会允许我这样做吗？”薄唇轻启，古雷利亚轻轻挑眉，他的左眼虽然看不见东西，但右眼却是完好的。他轻轻用右臂将笛德搂在怀里，替她拭泪。

“当、当然会啊！”笛德吸了吸鼻子道，“你不知道吗？我恨你们！你们带走我老妈，让我和老爸巴巴地跑来魔界找她，还不让我们见面！我恨你你知道吗？你要是告诉我，使用‘真实之眼’后你会变成这样，我才不会阻止你！我也就不会内疚了！你这样做，就是故意想要我内疚，想要我原谅你，是不是？”

“你不会。”古雷利亚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一手揉着她长发，一手抚着她脸颊，轻声道，“你这丫头，从来都是狠不下心来，嘴硬心软的主儿，我若是真对你说了，只怕你会对我一顿揍，让我在家养伤，然后自己跑过来吧？”

“才不会！我才不会那么好心！”笛德一头扎在他怀里，脸贴在他胸口蹭啊蹭，“你知不知道，这双眼睛，是艾维克寄托给你的！万一它从此坏掉，再不能使用了，怎么办？”

说到艾维克，古雷利亚心里一紧，随即抿唇一笑，揉了揉笛德的头发，双手将她抱住。

“不会的。这对眼睛我会使用好，也会保护好，绝对不会让艾维克的心意辜负掉的，相信我！”

“真的吗？”笛德从他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没有骗我？这只左眼，真的没事吗？”

“真的！我向你发誓！”古雷利亚微笑着回答，“我还想用这双眼睛好好看着你呢。”

“讨厌！”笛德再度埋头在他胸口，瓮声瓮气地说，“你……你只是我表哥……我的古雷利亚哥哥……”

虽然早就猜到她心里一定不会将他看得多重要，但听她亲口说出来，古雷利亚还是觉得心脏被什么重物打了一下，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温柔地揉着她的头发和肩膀，轻声哄着她。

“好了，我们差不多该走了。闹了这么久，恐怕其他魔神也该发觉到不对劲了！”

“嗯……”笛德只是窝在他怀里点头，并没有其他动作。

“好了，乖，不要哭了哦，再哭，哥哥我的衣服就要被你的鼻涕眼泪弄得没法要了。”古雷利亚苦笑着说。

“好……”笛德抬起头来用袖子擦了把鼻子，猛吸了两下，“由我来开启空间裂隙吧，你休息就好。”

“嗯。”古雷利亚也不矫情，反正巴尔已经死了，且由着她。

“啊，差点忘了！”笛德突然指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精灵问道，“她怎么办？”

“她是巴尔的禁脔，不要管她了，我们走。”古雷利亚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

笛德点了点头，左手扶着古雷利亚，右手轻轻一划，空间被撕开一条口子，她和古雷利亚一先一后迈了进去。

小精灵依旧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直到笛德和古雷利亚完全消失在万魔殿，她才慢慢停止了抖动，从角落里站起来。

她淡金色的长发披散着，巴掌大的小脸儿上，一双翡翠色的眼瞳大大地睁着，淡粉色的樱口微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缓步来到巴尔倒下的地方，光着一双小脚，踩在他的血迹上，将那滚落的头颅捡回来，抱在怀里。然后低头回到他身体旁边。

她的唇微启，低声吟唱起好听却晦涩难懂的咒文。这字节并非精灵语，也非恶魔语，而是更加古老的，已经失传的语言，随着她口中每一个音节的吟唱，巴尔的血迹在地上慢慢流动，渐渐汇集成一个圆形的魔法阵，里面一个三角形，顶点接着圆弧，上面逐渐形成一个个文字。魔法阵的外围，四个非常显眼的字母显现出来：B——A——E——L，四个字母整齐地占据了四方，将法阵包裹起来。

随着咒语的完成，魔法阵的光芒开始点亮，紫色的魔法阵开始从地面上浮起，将小精灵和巴尔的尸身一起囊括在里面。

她慢慢跪坐下来，让自己在整个法阵的中央，她将巴尔的头颅捧起来，放在唇边轻轻吻着，仿佛是亲吻一件易碎的工艺品，她的睫毛垂下来，遮挡住她翡翠色的眼瞳，整个动作虔诚得如同一个信徒。

吻过他的唇后，她将他的头放到身体前，摆正位置，然后法阵内红光大作，小精灵的双眼突然迸发出紫色的光芒，然后她背后失掉的一只翅膀竟然冲破了皮肉再度长了出来！只不过，那只翅膀并非精灵的透明虫翼，而是巴尔那般的肉翅，她原本平坦的小腹突然以奇快的速度隆起，仿佛一个孕妇，随着时间的推移，寂静的大殿中甚至能听到心跳声！

她的腹部大得几乎要爆裂，已经渐渐显现出类似胎儿的形状，而后，那胎儿在她腹中不断转身、游弋，她痛苦并快乐地轻抚着已经变形的腹部，脸上露出诡异的满足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