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一盆滚烫的汤像瀑布一样从面前倒下去。

汤撒了，盆也碎了，鱼肉从脚底下滚过，骨碌碌。

福妞被哥哥们抱在怀里，休地转过小脑袋：“奶奶没有被烫到叭？”

邱水英拎着烟杆，抖抖上面的水渍，对小孙女骄傲地说：

“怎么可能泼到你奶奶我？我走过枪林弹雨，什么大风浪没见过，不就是一盆汤……”

滴答。

棉袄的一角滑下一块带着葱花的鱼肉。

吧唧摔地上了。

邱水英的棉袄湿了一大片。

福妞俩手捂住眼睛，紧紧地抿着小嘴巴：“唔唔唔唔唔唔唔。”

我什么都没看见。

几个哥哥没忍住，捂着嘴嘻嘻哈哈。

“你们几个调皮鬼，找打！”

邱水英忍不住笑：“尤其小福妞，最调皮鬼，看奶奶怎么收拾你，呵——”

她搂过福妞呵她咯吱窝的痒痒。

“嘻嘻嘻，奶奶，我错啦，什么都没看见嗷。”

福妞痒的在她怀里扭成一个毛毛虫，趁机搂住她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大口。

有孙女万事足。

邱水英满足地眯眼，慈爱地摸摸她的小脑袋：“奶奶换身衣裳，等奶奶回来。”

“嗷，奶奶快一点哦，会冷。”

“知道啦，就属咱福妞心疼奶奶，其他人都坏。”

邱水英骄傲地看向大家，随即指杨向红：“毛手毛脚，看给你二婶家闹得，收拾干净。”

杨向红脸都白了，站在一边攥紧了拳头，尤其还听邱水英在隔壁叹气：

“幸好没换新袄子，这不倒霉催的么？”

杨向红气得咬牙切齿。

幸好她是个孩子，没人注意她的异样。

杨和平兄弟俩蹲在桌底下，看着香喷喷的肉，还有油花，心疼死了：

“这得多少钱呐？”

“至少一块，得有一斤肉吧？”

何玉莲忙说：“锅里还有，二伯母给你重新盛。”

杨明顺也说：“没事，地上的捡起来洗洗干净重新煮，二伯后天带去矿上吃。”

杨红文兄弟三个在检查福妞的小手小脸：“没有烫到吧？”

“那么大一盆汤，妈刚从锅里盛出来，这要是泼到身上……”

“别说了，福妞没事就好，”杨和平气得不行，“杨向红你是第一次吃饭吗？”

杨向红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妹妹突然叫我，我以为出了什么事……”

杨和平暴脾气：“你什么意思，你打翻了碗，还怪妹妹喽？”

“好好好，都别吵，来坐下吃。”

何玉莲连忙端着碗，把孩子都按回小板凳上：“省得凉了。”

杨金燕一把抱过福妞：“来，跟姑坐这，姑喂你。”

小方桌上，她坐杨向红对面，离得远，就算杨向红再想干什么也碰不到福妞。

“二嫂？”

杨金燕拉了一把蹲着打扫的何玉莲，小声说：“我总觉得杨向红有点怪。”

何玉莲一愣：“啊，哪儿怪，小孩子不都乱动乱摸？”

“不，”杨金燕看看对面的杨向红，“平常时候好好的，怪就怪在有福妞的场合。”

福妞正在被喂鸡蛋羹，一听就看向了哭个不停的杨向红，问道：

“向红姐姐，刚才我叫你，是因为看你听奶奶和妈妈说话都忘了吃饭，馍都凉了。”

杨向红一下就紧张了：“我不是，我……”

何玉莲也紧张起来，把她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连忙遮掩地说：

“我跟你奶奶说给福妞打长命锁，用了金镯子，你想听什么，问二伯母就是了。”

她越这么说，杨向红越觉得有问题。

福妞应该有金手指，能变金子。

她都能重生改命，再稀奇的事她都能接受。

杨向红装作很乖巧地点了点头，心里更加坚定了要把福妞的事告诉她妈和她舅。

谁也不能阻挡她当未来的薛太太。

除夕这天，天还没亮，福妞就被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吵醒了。

冬，哄，彭——

还有小伙伴打打闹闹：“打雪仗是不是，来！”

“哎呀不打，我的新袄子，新鞋。”

福妞捂着耳朵在被窝里扭来扭去：“哼，我也有，妈妈做哒。”

“妹妹起床吗，嘿嘿？”

身后还是杨红武憨憨的声音，他每天都趴在床边看妹妹起床。

福妞的小手伸出被窝：“抱。”

哥哥们闻风而动，拿起烘的暖烘烘的衣服冲过来，给妹妹穿衣服洗漱。

今天的衣服和以往不同，里面装了好多硬币，2分5分，抓起来叮叮响。

福妞抬头：“哥哥们给我哒？”

“对，要让妹妹的压岁钱在这个院儿里最多。”杨红文盛好饭端来喂她，“张大嘴，啊。”

“啊呜。”

福妞吃了大大的一口，大眼睛眨巴眨巴：“二哥哥和小哥哥在干嘛呀？”

二哥哥在锯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板，小哥哥在粘一模一样的红玻璃，旁边还有一根蜡烛。

杨红斌很严肃地说：“给你做红灯笼。”

杨红武锯地卡察卡察的：“最大最亮的红灯笼，嘿嘿。”

福妞盼啊盼，热闹声里，天终于黑了，可以点灯笼啦。

点亮里面的蜡烛，红玻璃灯就照出了一小片光晕，引得院儿里的小朋友都来看。

“福妞，你的灯真大真好看。”

“我的就是个罐头瓶，不好看，我要重新做。”

福妞笑眯眯地把灯笼举高：“哥哥们做哒，第一好看。”

“红文哥他们真疼你，不像我哥我姐，就会跟我抢吃的。”

福妞拉着他们的手：“那我们一起玩呀。”

她顺着院子哒哒哒跑。

跑到北厢房的时候，里面虽然亮着灯，但是静悄悄的。

福妞跑到薛望庭的屋，抓雪球砸窗户，冬——

吱呀，窗户开了，露出薛望庭冷清的小脸。

“薛霸王来了，快跑！”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

轰——

小朋友们全跑了。

杨跃华走了，大伙儿都想当胡同老大。

好不容易选出来一个，被薛望庭一手指头放倒。

他一战成名，薛霸王的名号响彻整条胡同。

虽然很少出去玩，但是胡同里处处有他的传说。

今天福妞砸薛霸王的窗户，还能不被打？

吴学习最讲义气，上来拉福妞：“妹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