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熟悉，但是不知道是谁，福妞伸着小脑袋往外面看。

一伙人走进了院子。

两个女人带着六七个孩子，挎着两个包袱，身上都是灰尘。

走在后面的那个，好像在哪儿见过。

“是大舅妈和二舅妈。”

杨红文一下把她从窗户抱了下来：“很少来走亲戚。”

福妞也皱紧了小眉毛，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呀。

果然，院儿里的老少都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们谁呀，找玉莲什么事？”

何发财媳妇粗嗓门，鸭子似的嘎嘎喊：“俺们是何玉莲的大嫂二嫂，来领奖金的。”

邻居街坊都愣了：“什么奖金？”

“见义勇为的？那不是福妞几个救的人？”

“屁！”

何发财媳妇翻个白眼，往地上吐口唾沫：“俺们是一家的。”

“何玉莲，何玉莲——”

老二何升官的媳妇也扯着嗓门喊：“你躲啥，俺是你嫂子，快出来！”

“哎哎哎，这两位妇女同志干什么呢，还往地上吐痰，真当你家了，出去出去。”

大伙儿看不下去了，往外轰人。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六七个孩子一起坐地上哭：“啊，呜——”

何发财媳妇和何升官媳妇开始挨个屋子找。

“嚷嚷啥？”

福妞刚要冲出去，就看隔壁屋的奶奶出来了。

邱水英蹲在门口嘬旱烟：“玉莲有事不在家，我这儿屋小，盛不下你们。”

两个女人打量邱水英，还把包袱扔到她面前：“你是何玉莲婆婆，正好！”

“俺们是英雄家属，来领奖金的，三好家庭知道不，照顾好俺们是你的荣誉。”

胡同里的街坊都被大嗓门喊来了：“这就是玉莲的俩嫂子？可算开眼了。”

“当初明顺和玉莲结婚，就是她俩抢了玉莲的陪嫁，连新娘子的褂子都穿走了。”

“太不要脸了，还冒充英雄家属，福妞有她们这样的舅妈都丢人。”

两个女人不干了，骂的吐沫横飞：“俺就是英雄家属，领钱天经地义，你们算老几？”

邱水英把烟袋锅子往鞋底上磕磕，伸手就把她们的包袱给点着了。

“啊，我的衣服，你个死老太婆！”

何升官媳妇大吼一声扑了过来，看着烧成一团的包袱痛哭流涕。

邱水英抬眼瞅她：“我当你们不要了呢，随手扔，不就两件破衣服，和平——”

“来了，奶奶。”

屋里的孩子们都憋着气呢。

杨和平一听叫他，就冲去准备给二伯母和妹妹报仇。

邱水英说：“从你妈不要的旧衣服里拿两件，给她们。”

“好嘞。”

“死老太婆，你是不打发叫花子？”何发财媳妇眼一瞪，又骂开了。

“大嫂？”

院儿里正吵着呢，又有人进来了。

街坊们左右一分，何玉莲挎着包袱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红着脸小声问：

“你们怎么来了，干什么呢？”

两个女人没看他，倒是看向了她身后的薛怀承，眼睛都亮了。

人长得从来没见过的周正，穿的衣裳也好，大皮鞋，大皮箱，一看就是有钱人。

最主要的还是跟何玉莲一起的。

两个女人嘴一撇：“你们啥关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何玉莲的脸更红了：“大嫂二嫂，这是邻居薛教授。”

“教授？”

两个女人听不懂：“叫什么兽，野猪，还是野狼？”

何玉莲羞得都快哭了。

“何大嫂，我先带孩子回家。”

薛怀承理解地对她微笑，去西厢北屋敲门：“望庭，带妹妹出来，爸爸给你们带了礼物。”

“走。”

屋里，薛望庭拉着福妞的手打开了门。

福妞都着嘴巴不愿意：“我要帮妈妈，妈妈会被欺负的。”

“你在这，何阿姨更难受。”

薛望庭把她抓得更紧：“听不听话？”

福妞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听就不听，你回家吧，这是我……哎呀！”

薛望庭管她听不听话，抱起来就跑，一直跑回自己的屋，才把她放在沙发上：

“坐好，再动……”

“怎么样呀？”

福妞气坏了，摇晃着小脑袋，“要打架嘛，用脑袋撞你嗷。”

虽然在生气，但是语气软趴趴的，小圆脸红扑扑，比平时还可爱还娇气。

薛望庭耳朵红了，倔强地转过头：“你又打不过我。”

冬。

他正抱着肩膀哼哼，结果没防备，被一脑袋撞地上去了。

薛望庭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福妞。

那么小一颗脑袋，这么有力量？

福妞一气之下把人撞到，头还晕着，噗噗甩了两下，看着朋友摔地上又不好意思。

可是，生气，不想拉他起来。

福妞对着薛望庭一吐舌头，略，瘫着吧你。

围观小萝卜头们打闹的薛怀承笑得直摇头，终于理解儿子的心情了。

福妞这个甜甜的小姑娘，多可爱啊。

他清了清嗓子，对孩子们招招手：“爸爸的实验果林定了，给你们都准备了礼物。”

福妞一边往他身边走，一边偷偷看薛望庭。

没摔坏吧，屁股会不会痛？

“这是给福妞买的洋娃娃和毛绒狮子狗。”

一个塑料娃娃，黑色卷发黑色眼睛，戴着红帽子，穿小红袄，脖子上还挂一条长命锁。

福妞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和福妞一样呢，谢谢薛叔叔。”

薛怀承笑着摸她的小脑袋：“不谢，狮子狗是望庭让我买的，他说你喜欢胡同里的大黄。”

狮子狗是金色的，毛毛很柔顺，像头发，鼻子翘翘的，尾巴很短，和大黄一模一样。

福妞开心极了，抱着薛怀承吧唧一口。

背后，薛望庭哼了一声：“我不记得了。”

“那你慢慢想。”

薛望庭把福妞抱回到沙发，嘱咐薛望庭：“照顾好妹妹，爸爸去看看何阿姨要不要帮忙。”

等他走了，福妞才看向薛望庭：“你屁屁痛不痛，要不要帮你揉揉？”

薛望庭闹了个大红脸：“我是男孩子！”

“不揉算啦。”

福妞都着小嘴巴，跑到门缝边往外看：“那你痛着吧。”

“你力气还没蚂蚁大。”

薛望庭满脸嫌弃，抱着小肩膀蹭到她旁边：“你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