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姬清之间的战局，俨然以他的落败收场。

不过，就算是输了，他也还是妖族的首领，立场之上，容不得他服输，尊严之上，也也不许他想姬清低头。

在这事关生死的时候，他看着亦无所惧以区区娇软身躯之力挡在自己面前的凤九，东皇太一的心中蓦然升起一种感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几幅画面，若他不是这妖族的首领，若他不追求这妖族的极致繁盛，若他不追求这修为的最高之境，从来没有参与洪荒之中你死我活的争斗，想必现在他和凤九应当是寻了一处秘密桃花源，过着岁月静好的日子吧。

东皇太一微微侧头，将柔和的目光落在了爱妻的身上。

凤九心下微微拨动，她双眸带泪，回看着东皇太一，在她的眼中，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再是这洪荒之中的佼佼者，只是她的丈夫，她看到他眼底的那抹柔情之时，心里一阵绞痛。

“太一，你是我的夫君，我要和你生生世世的在一起。”凤九轻柔的拉起他的手臂，生怕碰痛了他的伤口，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丈夫的手臂已经尽数碎裂，她哪怕伸手点一点，东皇太一身上都会感到一阵钻心一般的疼痛。

但是东皇太一并没有因为彻骨的痛疼而挥开她，脸上仍然带着柔柔的笑容，深情的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容颜永世刻在脑海里。

生生世世，可能，姬清不会再给他轮回的机会吧。

他强忍着疼痛，在姬清惊诧的眼神中，他伸手揉了揉凤九的脑袋，轻声道：“我东皇太一，此生最幸运的便是，去了南境，娶回了你。”

“小九，不要为我哭了，此生有你，我死而无憾。”

说完，他轻轻将凤九搂进的自己的怀中，凤九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馨香，闻之，令人心醉。

东皇太一的眼中浮起一抹酸涩，他缓缓的阖上了眼，再睁眼时，眸光尽是一片坚定。

此刻，一股强悍的气息从东皇太一的体内爆发而出，姬清没有防备，被他震退了一二，东皇太一不再犹豫，趁此机会，伸手狠狠地将凤九推了出去。

凤九已经感受到了东皇太一心中的决绝，但她甚至来不及抓住东皇太一的一角衣袂，就被强大的灵力冲了出去。

“夫君，不要——”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凤眸之中夺眶而出。

“鲲鹏，凤鸣听令！带妖后回去，我东皇太一今日，和巫族，姬清，同归于尽！”

天地间，回荡着东皇太一冷硬的命令。

妖风刮过，凤九被带到了巫妖战场上，那方向，正是鲲鹏和凤鸣所在的地方，二人听到东皇太一的命令，即刻从战场上抽身，当即护住了凤九。

凤鸣为了保护自己女儿，当场化身出真身，一只火凤浴火重生，强大的威压令巫妖战场上的将士登时喘不过气来，他爪子往前面勾了勾，一把将凤九抓在爪中，如同抓一只小鸡崽似的，他往东皇太一的方向打望了一下，最后头也不回的往南境飞去了。

于他一同抽身的还有妖师鲲鹏，东皇太一的命令刚落，他就转眼化作了一只鲲鹏鸟，双翅轻轻一挥，数百将士乌拉拉倒下去一大片，飞身拦截了几个想要追上去的巫族，随后大翅一展，瞬间窜上了天空，向那凤鸣离去耳朵方向追去。

两只大鸟护送着凤九，直奔洪荒的最南端。

被震退了的姬清只是诧异东皇太一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势后，居然还能爆发出这么强劲的气势，妖族之首的名号，当真名不虚传。

不过，他也没有阻止妖凤两族的人带凤九离去，他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待东皇太一做完这一切。

东皇太一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刚才的力量，几乎榨干了所有肉身中现存的法力，此刻见凤九已经安全，他心中终于松了口气，摇晃了两下，终还是体力不支的摔在了云朵之上。

此时他的脸色更加惨白，他看了眼姬清，艰难的吐出两字：“多谢。”

这已经是东皇太一对姬清表达的最具善意的话了。

虽然只有寥寥两字，但是姬清却听懂了，他在谢他放过了凤九。

凤九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人，他也不喜欢滥杀无辜，所以刚才他并没有动手。

他唇角微挑：“谢倒不必了，你我争斗多年，我原以为妖族尽是一些十恶不赦之徒，现在看来，你对你妻子，倒有几分真心。”

东皇太一扯了扯唇角，不发一语。

太阳的金芒映照在东皇太一面如金纸的脸庞上，似是镀了一层光辉，这样细细看下来，也是面貌俊美的男子，和凤九，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过可惜了，作为一直觊觎着他性命的对手，东皇太一今日必死。

东皇太一身后牵涉的并不只是单单一个妖族，东皇太一此人的本性依旧残暴，若他活着，于巫族和人族，洪荒的万千生灵而言难免不是一个隐患。

这样的情境下，不管出于何种考量，他都必须杀了东皇太一。

“你放我妻子离去，便证明了你并非奸诈小人。”东皇太一微微垂头，低声道：“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后面这话还未落入姬清的耳朵，便被风吹散了。

姬清微微皱眉，手中似有灵气汇聚。

“我自始至终要啥的人是你，和你妻子无关，不过，她这番不顾生死要和你在一起的情意，算是被你辜负了。”

“我身为妖帝，有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平日里亏欠她的已经够多了，怎么能再连累她呢？”他抬头看向姬清，轻声道：“姬清，这洪荒之中，眨眼便是万载，你从出生便伴生着大机缘，又为何要处处算计，为人族做尽打算，也是身不由己？”

此话一出，姬清怔愣了片刻，他没有想到东皇太一会有此一问。

至于从穿越而来，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也从未想过。

好像最开始，知道了自己重生在了一个大罗金仙遍地的洪荒之中，便立志要带领人族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