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抱起来，凌舜自然是不适应。

但是连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都耗尽了，只能小声请求，“这是在学校……”

“扶着我就行，我自己能走。”

最后一句话已经虚弱到声音发颤。

凌舜没听到回应。

只能感觉到那双手愈发抱紧。

这个姿势，凌舜刚好能倚在胸膛里。

外面的天气不暖和，但这块儿方寸却是温暖炽.热。还能听得见心跳的声音。

和剧烈运动时的呼吸。

两个人的身高差的不算太多，横抱加上跑起来很容易不稳。

颠簸之中，因为疼痛，凌舜闷哼了一声。

“快到医务室了，再忍一下。”

几乎是同时，耳边传来了轻声软哄。

没有平时欺负人的那种霸道劲儿，而是尽可能温柔的放轻声音。

凌舜还是没说话。

又过了一小会儿，撞门的巨响震彻耳膜。

“说了多少次，敲门!”

校医对这种情况已经不耐烦了，吼了一声之后才抬头。

“哟，这是怎么了？赶紧先把人放床上。”

“他胃疼。”江殊先一步解释。

“有家长联系方式吗，现在――”

“没有。”江殊赶紧抢答。

“先躺一会儿，我去给找你们班主任说一下，太严重得开假条去医院。”校医说完之后问了两个人的班级和姓名，就匆匆走了出去。

凌舜躺在床上，看见校医走了以后，江殊又一次朝他走了过来。

校医院的床之间是有帘子的。

厚重的米白色帘布，基本不透光，拥有极大程度的隐私。

拉上之后，留给两个人的空间并不算大。

床不宽，看着江殊要坐，凌舜只能尽可能的朝旁边挪了挪腿。

“谢谢……”

缓了好一会儿，凌舜才小声开口。

“我以为你彻底不打算和我说话了。”江殊就这么趴在床沿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凌舜。

“整整五天，除了这句谢谢，就和我说过一次早上好。”

“……”凌舜没有回答。

“你和别人的安全范围就这么远？”

凌舜还是没说话，只是蹙眉，表示他不太舒服，说不上话。

然后闭上眼睛，直接选择装睡。

不然这种密闭的空间里，对视实在是太尴尬了。

“行吧。”

江殊说完之后，直接躺了上去。

这一次不是小心翼翼的躺在床沿，而是直接叠在凌舜身上。

凌舜整个人僵了一下。

这个姿势……

“隔着被子，不算肢体接触。”江殊说完之后，愈发肆无忌惮的向上爬了爬。

直到趴在心口前的位置，才肯罢休。

是不算肢体接触。

可这个角度，凌舜看过去……

就像是带着vr眼镜里的画面成真了一样。

加上原本就做过和江殊相关的梦境。

甚至还见过…那些照片。

胃痛，加上想到这些事情以后……

似乎也不仅仅是胃痛。

凌舜努力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不过即便视觉上能避免，但感官上，还是如影随形一般，无法忽略江殊的存在。

甚至一想到对方趴在他身上。

……

凌舜没敢再想，只能轻轻拍了一下身上趴着的人，“能不能起来一点？”

“我抱你过来很累，趴一会儿怎么了？”江殊依旧是一动不动。

“这么没良心？”

“救完你连休息一会儿的权利都没？”

“抱歉。”

凌舜没敢再赶，只能小心翼翼的忍着。

只见身上趴着的少年打了个哈欠。

紧接着闭上了眼睛。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侧脸。

面部线条很流畅，鼻梁和眼窝的高度比例，和长的过分的睫毛。

凌舜的目光，最终是停在那双唇上。

唇不厚。

但却是一直保持着湿润，哪怕在干燥的冬天，也是富有光泽的。

看上去很柔软。

凌舜想再凑近一些。

想看得更清楚。

倏地，闭着眼睛的少年冷不丁开口。“对了，让李泽去买了点吃的，待会儿会送过来。”

凌舜松了口气。

还好，刚才没有贸然接近。

紧接着，刚才还只是趴在他身上的江殊，突然展开双臂。

背后被紧紧搂住。

虽然所有动作，还是隔着被子和衣服的。

但那种禁锢感和亲密感，却是一分都不会少。

“江殊……”

“嗯？”

“我之前说过…”

“说过肢体接触属于过线举动？可我现在有碰到哥哥半寸皮肤吗？”

凌舜：“……”

的确没有。

“我就是想抱着怎么了？你都五天没理我了，刚才抱你到医务室的时候一言不发，现在用不到我了，就开始用禁止肢体接触威胁我了是不是？”

“当然不是。”凌舜解释的有些慌张。

说话一慌，疼痛就把眉毛拧成一团儿，“别这么想，我没想过‘用不上你’这种…卑鄙的想法。”

“那允许我抱着吗？”

“如果不允许的话，我就是会这么想。”

凌舜见此只能点头，默许了对方不仅隔着被子趴着，还搂抱着的行为。

凌舜原本以为对方会这么乖乖的躺着。

然而紧接着，倏地感觉到隔着衣服，钻进了一只手。

要不是没力气，凌舜差点没直接当场跳起来。

“你干什么？”

“不是胃疼吗？帮你揉一揉缓解一下，小的时候我贪凉，我奶奶都是这么帮我的……”江殊见他反应大，声音里多了几分无辜的感觉。

“隔着衣服呢，没碰到你。”

凌舜想拒绝。

然而刚准备说话，只听见医务室的门被打开了。

虽然隔着厚重的帘子，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

但凌舜还是有一种随时会被窥视的危机感。

“医务室的老师在吗？”

听声音是个陌生的女孩子。

凌舜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

可反观江殊…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

“老师不在，要找老师的话估计得待会儿，她刚出去。”江殊一手按着力气跟小鸡啄米似的凌舜，一面继续帮他缓解着疼痛。

至少从外面，根本看不到也想不到帘子里究竟是副什么画面。

“好，那我在这儿坐一会儿。”

女同学说完之后，凌舜听见椅子在地上拖拽的声音。

紧接着传来了翻书声，和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凌舜依旧是连呼吸都压着藏着。

好几次试图推开江殊。

但都是徒劳。

“放开…”凌舜知道外面有人，只能尽可能的压低声音。

只是这点小声的请求没有任何用处。

虽然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可那层单薄的衬衫，什么都隔不住。

凌舜一时间已经不是不自在能说得清的了。

“江殊…”

这次没说完，凌舜就听见手机响了一下。

信息是只有不到一指之隔的江殊发来的。

【是不是哥哥要被捂着唇，才知道安静？】

凌舜没敢接话。

只看见江殊又一次腾出手打字。

【还是说就想让别人都看见？】

凌舜赶紧摇头。

【那就乖乖躺好，接受按摩。】

凌舜没再说话。

但也不敢乱动或者反抗。

对方身上很温暖。

手上按摩的力道也正正好。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屋内暖和了些，还是对方按摩的动作起了作用。

那种刀刺一般的疼痛，倒真的稍微缓解了一些。

冷汗止住了。

不断往外溢的生理性泪水也停止了。

刚才一直处于脱力到站不起来的状态，现在也恢复了一些。

可江殊帮他揉肚子的手却还是没停止。

凌舜没敢说话，只是腾出来手，在手机上打了字。

示意对方可以停下了，又说了两句表达感谢的话语。

可发送之后。

江殊并没有急着看手机。

而是抬起头，看着凌舜的脸，倏地笑了一下，露出两边的小虎牙。

凌舜赶忙垂头。

两侧碎发的长度并不足够盖过耳垂。

和掩饰上面的颜色。

“哥哥知不知道，刚才你眼眶红着的样子特别好看。”

“病弱无助的哥哥，比平时乖多了。”

倏地，耳边响起江殊的声音。

压的很低，几乎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得见。

凌舜整个人都绷直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只当没听见。

胃疼渐渐的倒是缓解了一些。

可凌舜清晰的感觉到，除了胃之外，还疼。

比胃疼还要清晰的多。

还好江殊真的只是帮他缓解胃痛。

如果手一不小心碰错位置。

肯定会发现的。

外面有人。

偏偏还不能出声。

“已经不怎么疼了，你也…也歇一会儿？”凌舜最终还是小声开口说道。

“真不疼了？”

“嗯。”

这句谎话没什么说服力，尤其配上苍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唇。

“真不疼了，再揉反倒难受…今天谢谢你。”凌舜说完之后，又补充道。

“再揉反倒难受？”江殊第一反应是自己力道没控制好。

可看着凌舜的反应，渐渐的才意识到了什么，又改口问道。

“除了胃还有哪儿疼？”

凌舜哑然。

这哪儿是说得出口的。

“除了胃还有哪儿难受？”

只听见江殊又问了一遍。

帘子内的空间就这么大。

谈话，动作，都必须压到最低，才能保证外面的人察觉不到。

凌舜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江殊的眼睛。

逃避一般的，把头埋得更低。

这样只能换来更加不依不饶的追问。

倏地，耳边凑过来了什么。

压着气音，继续追问道，“到底还有哪儿难受？帮哥哥也揉一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