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诺的表情有些忧伤。

“宋懿安，如果你离我远一点，我会很开心。”

“你是伤患诶，要是跌倒了怎么办。”

“我是一个男人，从哪里跌倒，就会从哪里爬起来。”

“可是我不希望你跌倒，所以我要离你近一点，才能在你要跌倒的时候，将你扶起来。”

文诺的哀伤，从眸子深处透出来。

“姑奶奶，我就上个厕所，你能别挤在里面看了吗？你不觉得味儿很大吗？”

“嘿，还没看到你脱裤子呢。”

“出去，现在，不然我要向掌门投诉了。”

“好好好，我出去了。”

“不送。”

“文诺你是不是特别小，所以不敢让我看？”

“滚！”

宋懿安得意地笑起来，文诺吃力地褪去自己的裤子。

自从受伤之后，自己就只见过宋懿安和掌门两人。

吃穿住行全由宋懿安负责，就连去个厕所，都需要宋懿安将他扶到门口。

一开始文诺还有些害羞，宋懿安觉得他害羞起来很好玩，就开始逗弄他。后来文诺学会了隐藏自己的羞涩，可惜宋懿安并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让文诺头疼不已。

吃力地提起裤子，将夜壶盖子盖上，推开门。

宋懿安已经不见了，厕所与小屋有一段距离，他扶着墙蹒跚挪去。

手臂的肌肉颤抖，双腿发软，仅仅是挪动两步，额头上已经布满细汗，内府更是一丝内息都无法感知。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直到呼吸平息下来，又往前缓缓挪动。

这样不断地循环，短短一丈的距离，文诺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摸到小屋的房门。

从他开始挪动的时候，宋懿安就一直站在他的身后。

她的眸子倒映出少年蹒跚的身影，散出璀璨的泓光。

文诺吃力地推开门，门开的一瞬间，他的腿软下去，身体失去重心，转眼就要跌倒在地上。

他已经闭上眼来迎接撞击。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触感柔软，鼻翼闻到一股栀子般的清甜。

是宋懿安。

她从背后将文诺搂住，胸口紧紧贴在文诺背后，嘴角扬起浅笑。

文诺别过脸，耳根有些微红，嘟囔道，“宋懿安，看笑话好玩吗？”

她轻柔地摇头，将文诺扶到床边坐着，而她也将椅子拉着靠近床的位置坐下。

“你看你多傻，不知道叫一声吗？”

“叫了你还能看戏吗？”

“不能了耶。”

“那我为什么要叫你？”

“挺帅的。”

“哈？”文诺瞪大了眼，吃惊地看着浅笑的宋懿安。

“我说，刚才你那样挺帅的。”

“宋懿安，你到底知不知道帅是什么意思？”

“形容男性漂亮咯。”她眸子水遮雾绕，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浑然天成的媚意让文诺看呆了。

他喃喃道，“宋懿安，你这是让人犯罪。”

只见宋懿安眉梢一转，笑容更甚，“你敢吗？”

文诺正襟危坐，视线移往一旁，“不敢。”

她伸出左手，捏拳在文诺头上轻轻敲了下，“别叫我名字，叫我师尊。”

“宋懿安。”

左手滑到文诺脸上，右手也探向前，一齐捏住文诺的脸，腮帮子在宋懿安手中不断变形，有气无力的文诺根本无法反抗。

可他还是倔强地叫着她的名字，“怂一岸。”

这下宋懿安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文诺的眼神幽怨无比。

......

蔡奉已经快有半个月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跟随二长老回到南音之后，圣女殿下被罚去禁闭室面壁思过，而他就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一样。

三餐有人送来饭菜，然而却没法问到任何文诺的消息。

直到有个温婉如玉的少年敲门进来。

蔡奉认识他，他是七弟子王子清，不过他们没有怎么说过话。

外门弟子很难能与亲传弟子有所交集，那么多亲传弟子中，只有文诺愿意和他们闲扯。

他苦涩地喊道，“七师兄。”

王子清轻轻点头，“你已经可以离开了。”

“圣女殿下没事了吗？”

“二长老已经赦免了她的禁闭，不过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出南音了。”

“那，大师兄呢？”

王子清的面容忽然晦暗起来，他别过头去，“大师兄在接受二长老的授法。”

蔡奉激动地站了起来，大声问道，“大师兄的伤已经痊愈了？”

“大师兄，从没受过伤。”

蔡奉的激动消失，失声问道，“不可能，大师兄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大师兄他。。。”

王子清打断蔡奉的话，“文诺已经不是真传大弟子了。”

蔡奉跌坐在地上，“什么？”

王子清转身离开，在门口处停下来，“现在的真传大弟子是陈昊阳，文诺修为尽失，我是来让你走的。”

蔡奉双目瞪圆，怒火从心底里燃起，“不可能，不可能，你是在骗我！”

身上罡气流转，他从地上拔地而起，一拳打向王子清。

王子清转过身，将声势浩荡的一拳接住，稍许用力，蔡奉就被王子清反手擒拿，半跪在地上，经脉被彻底锁住。

“我需要骗你吗？”

“可是，大师兄他。。。”

王子清将蔡奉往前一推，他无力地趴在地上，姿势极为难看。

“这次就当什么没发生过，下次再这样出格，我不会留情的。”

他眼神阴冷起来，“而且，大师兄也轮不到你这个外门弟子叫。”

王子清离开院子，蔡奉失神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忽然想笑。是啊，他只是个一个外门弟子，如果不是文诺不在乎，蔡奉也没有资格叫他大师兄。

他们本应该一生都毫无交集。

他没去收拾行李，跄踉走出院子，一步步走出南音，走下大雪山。

“这样真的好吗？”

娇俏的少女站在王子清身旁，清娟的声音传到王子清耳中。

王子清苦笑道，“总要告诉他的，这样会让他多念些大师兄的好。”

少女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顶，“小子清长大了呢。”

王子清无奈地拍下少女的手，“五师姐，我早就长大了，你别老是和以前一样摸我头。。。”

少女嗤嗤笑起来，“会长不高？你大师兄骗你的。”

王子清又想到那个贱贱笑着的少年，神色一黯，“我知道。”

“如果大师兄在就好了。”

“都怪我，没能下山去告诉他。”

“不要再自责了小子清，就算这样大师兄也不会怪你的。”

“是啊，他从来不会去怪谁，每次我们闯了祸，他都一力承下。二长老罚他的时候，他还朝我们做鬼脸。”

少女抬起头，王子清咬牙流着泪，泪水顺着脸颊，汇聚在他下巴，滴落在青石板上。

少女轻轻靠近王子清，双手环起，将王子清抱住。王子清震惊地看着她，少女朝他微微一笑。

“就算是他不在了，也还有我哦，小子清。”

刹那间，王子清泪水如同决堤，跪在地上，反搂住少女的弹性的腰肢，嚎啕大哭。

她轻轻抚摸少年的头，眼中笼罩着一层水雾，喃喃道，“大师兄，你还会唤我一声‘淑淑’吗？”

那年，有个少年也是这样安慰哭泣的于淑。

......

夜色如水，陆昭趴在林间，全身都潜在枯叶中，他屏住呼吸，手上的黑环闪烁着诡异的紫光，遮掩住他的气息。

一旁飞速掠过一道微胖的身影，陆昭心跳加快几分。

好在胖子并未停留，他的气息逐渐远去，陆昭这才松了口气，可还是没有撤去身上的伪装。

就这样匍匐在地面，一夜不敢休息，直到第二天清晨，他才从地上爬起来，将身上的枯叶抖去，活动僵直的身子。

他与胖子背道而行，而这次又能几天不被胖子发现？

去掉心头的杂念，一边嚼着干粮，一边飞速离开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