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未等候太久便面见了那当值的高僧，龙耀走上前去坐于蒲团之上而方南洲却并未落座，传闻往生寺高僧对于世间万事万物都看得通透，而且龙耀心中也有些许疑惑想要求解。

那老僧不过五十余岁，宝相端庄、六根清净，看起来便是那佛法高深之人，他看了一眼龙耀二人后问道：

“老衲玄愚，二位施主所来何事？”

方南洲双手合十，对着玄愚行礼道：

“晚辈龙逍，自徐州而来，想要面见住持渡难大师，还望玄愚大师替我通报一声。”

他闻言后双手合十对着方南洲点了点头，还礼之后答道：

“施主见谅，渡难师叔今日俗务缠身，着实不便会客。施主有何事不妨同老衲一叙，或许老衲也可助你解开心结。”

“多谢大师挂念，晚辈有要事在身，必须面见渡难大师。”

被方南洲拒绝之后，玄愚也不在纠结于此，他满怀歉意的道：“那请施主改日再来，师叔下个月十五当值。”

“晚辈此事不宜耽搁，还请劳烦大师替我通报一声。”

玄愚看他神色匆忙，语气也是极为诚恳，低头宣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我佛慈悲，不舍众生。既然施主心中有惑，那我便替你通报渡难师叔。”

“多谢大师。”

方南洲听后心中大喜，赶忙对着玄愚道谢。玄愚对着身边站立的小和尚打了个手势，那小和尚便转身走入堂内，那小和尚走后玄愚看向龙耀，问道：

“这位施主，我看你心中有惑，不知可否方便同老衲一说？”

“玄愚大师，为何要寻一个人的下落会如此艰难？”

“缘聚则来,缘去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世间的所有的事都躲不过一个‘缘’字，施主不必太过紧张，待到缘分够了，他自然会出现。”

“大师的意思事，我无需刻意寻找，只需等到缘聚即可。”

那玄愚却摇了摇头，“你若不去寻他，缘如何聚？”

龙耀不解，低下头双手合十，

“还请大师指点。”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你要寻他，但不要执着于结果，待到缘聚之时，你们定能相见。”

龙耀听后喃喃自语，

“缘聚则来,缘去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片刻之后龙耀眼里的低迷消散了些许，他起身对着玄愚弯腰行礼道：

“多谢大师指点，我去寻便是那缘聚的因，他日相见便是那收到的果，因果循环不可断裂。”

玄愚听后满意的看着龙耀，面带笑意的宣了一声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可我看施主心中还有桎梏。”

龙耀闻言大惊，往生寺乃是佛门圣地，自不可妄言杀生之事，而现在玄愚既已经提了出来那也算是替他解了心结。

心中想罢后，龙耀再俯身坐在蒲团之上，

“大师，我杀了人。我现在很迷茫，这不是我的本意。”

玄愚先是低头默念了一遍往生神咒，超度了龙耀手上的亡魂后才开口道：

“施主既然不是刻意破开杀戒那便不需要太过于挂心，佛门尚有怒目金刚和低眉菩萨，施主只要记住几句话便是。”

“还请大师明示。”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切勿惹尘埃。”

龙耀在心中默念数遍后仍是不解，正欲开口求解时玄愚再开口道：“闭口莫问，一切全靠悟。”

玄愚话音刚落下，先前进堂内那僧人恰好走了出来将龙耀的话堵在嘴边，俯身对着玄愚说了几句后，玄愚对着那小和尚道：

“空惠，你领二位施主前往天王殿稍候。”

随后他转过身来对着龙耀及方南洲俯身行礼，

“老衲今日当值，仍需在大雄宝殿内接待拜访香客，便不能亲自送二位施主前往天王殿了。”

他们二人见状赶忙回礼，“就不劳烦大师了。”

“二位施主，请随贫僧来。”

那空惠和尚双手合十，说罢便转身引着二人一路穿过了大雄宝殿和千佛殿，走进了天王殿内。

“二位施主稍等片刻，住持随后便到。”

方南洲彬彬有礼的答道：“多谢师傅引路，我等在此等候便是。”

一盏茶的时间里，龙耀将天王殿的四大天王全部都细看了一遍，那往生寺的住持方才出现在殿内。渡难年纪比那玄愚要大上不少，发须皆白，但看起来慈眉善目，一幅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见到龙耀二人后，歉意的道：“二位施主久等了，老衲俗务缠身，还请二位见谅。”

“大师多礼了。”

二人同时还礼，随后方南洲也不再与住持相互客套，自怀中拿出一份书信递给渡难，

“此乃家父所托，还请大师过目。”

渡难接过书信后，拆开看罢后道：

“善哉，善哉。有劳施主了，还望转告令尊，我们往生寺定会按书信所说及时到达。”

方南洲并不知道书信的内容，因为心想随着卢颖思北上，当下便想要同渡难辞别，

“晚辈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叨扰了。”

渡难或许还有其他的事要处理，闻言后他点了点头对着那小和尚道：“空惠，送二位施主下山。”

“是，住持。”

空惠双手合十，低头应道后对着龙耀二人道，

“二位施主请随我来。”

正当二人正准备随空惠走出千佛殿时，门外突然闯进一个衣衫褴褛的和尚，他不修边幅，双目赤红的看着渡难问道：

“我佛慈悲，普渡众生，可现如今有谁来渡我？”

还未等渡难开口，又一群人跑进千佛殿内将那老和尚围起来，为首一人对着渡难道：

“住持，这玄元师叔刚才突然发难，趁机打伤了罗汉堂的玄远师伯跑了出来，现在他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渡难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头宣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后对那人道：“空悟，你护着那二位施主，莫要让你师叔误伤了人家。”

空悟等人闻言后赶忙将龙耀及方南洲挡在身后，归虚境的气息散发而出，

“二位施主莫要惊慌，贫僧定会安全的带着二位走出千佛殿。”

“出家人不打诳语”，但空悟此时心里并没有底气，只得默念一声“佛祖莫怪”，而后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渡难身上。

渡难看着玄元，叹了口气道：“玄元，你入业障已经十数年了，怎的还堪不破？”

那玄元听见“业障”二字，身上气息暴起，磅礴的真气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扫去。空悟不过是归虚境中期，根本顶不住玄元的散来的真气，但是住持让他护着龙耀二人，他也没有丝毫退缩，直接将全身真气倾泻而出。

就在玄元的真气就要碰上罗汉堂之人时，渡难随手一挥袈裟便将玄元的真气悉数散尽，

“玄元，你今日已是病入膏肓，若你再不醒来，我只能将你锁入无渡山顶了。”

“哈哈哈哈……”

那玄元老和尚听后，却大笑不止，

“无渡、无渡，佛门无不可渡之人，我曾苦渡世人，可现如今何人渡我？”

面对玄元的发问，佛法高深的渡难一时也是语塞，而玄元双目比之前更为赤红，他扫了一眼四壁上的佛陀菩萨雕像后怒喝道：

“我佛慈悲，普渡众生。今日我便毁了这千佛殿，看这满屋佛陀到底有没有一个前来渡我。”

渡难一听，立即出声呵斥道：“玄元，休要妄言，佛门重地岂能容你造次。”

“当初我遁入空门之时，你亲手为我剃度，告诉我‘万千佛法微妙，我佛门无不可渡之人’，十五年了，可曾有人渡我？”

渡难听后神色悲戚，低声念了两句“罪过，罪过”后沉声道：

“玄元，你的执念不消，业障难破。”

“吃斋念佛数十年，既然佛不愿渡我，那要这满屋佛陀有何用？”

玄元怒喝一声，随后气势再涨，一股凌厉的真气直接冲着千佛殿的佛像而去，渡难见再无挽回的余地，低头叹了口气道：

“终究是无法避免了，莫要怪为师心狠了。”

渡难运转真气后气息外露而出，先是护住那满屋佛像，而后身形一闪，左手使得大力金刚指，直取玄元丹田。只一下便打的玄元气息紊乱，退后数步，渡难立于玄元数步之外，神色悲悯又无奈

“玄元，怎得还不醒悟，当真要为师动手不成？”

玄元仅仅是周天境小圆满，虽说入了业障后攻势比之前更为凶狠个，但因为实力相差太大而且此时又受了伤，自然远不是渡难的对手，可他佛心已灭，便也不在乎生死。

“出手吧，正好让我去鬼域问问那地藏王菩萨，既然佛门无不可渡之人，为何我渡世人他们却不渡我？既然不渡我那这地藏经又有何用。”

正当渡难不知如何作答时，自空悟身后传出一道声音，虽说音量不大但在静谧的气氛下却显得尤为清晰。

“佛不渡人人自渡。”

一直站在空悟身后的龙耀，方才得到玄愚的指点后，好似开了佛心一般，听见玄元的话后不自觉间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玄元听后睁开眼睛，盯着龙耀反问道：

“佛不渡人人自渡，若人人自渡，还要这佛有何用？”

龙耀从空悟的身后走出，对着玄元行礼道：

“念佛时即见佛时，求生时即往生时；三际同时，更无前后。此谓之佛与你我同在，大师莫要被执念蒙蔽了佛心，佛心不在如何见佛？”

“佛门无不可渡之人，若是佛与我同在，这十余年为何不渡我？”

“佛不渡人人自渡，人不自渡佛无渡。佛门无不可渡之人，但是要有自渡之心，你若不愿渡那佛又如何渡？”

玄元闻言后身上气息竟平静了些许，双眼的赤红也消散了三分，他看着龙耀再问：

“十余年了，我已自渡，可佛在何处？”

龙耀听后却反问玄元，

“敢问玄元大师，何为佛？何谓佛？”

“何为佛？何谓佛？”

“何为佛？何谓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