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今白回去以后，很久都没有见到过程岁和了。

每每待在自己安静到只能听到呼吸声的房间时，他就格外地想念聒噪的小姑娘。

她在的时候虽然闹腾得很，但是让这个地方都像活过来似的。

现在她不在，除了陆今白之外，都是无生命体。

彷佛时间都慢了下来。

这天，陆今白在他母妃的寝宫消磨时间。

比起那时候见到程岁和之前，窗外传来烦人的蝉鸣声，此时已经销声匿迹了。

树叶枯黄，万物萧瑟。

别人的秋天是丰收的，他的秋天是寂寥的。

是格外思念有程岁和的那个夏天的。

且思之如狂。

“母妃，老爸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

科琳垂爱的眼神落在陆今白的身上，她眸子里的慈爱快要溢出来了，声音也温柔的要命。

依旧很轻，“大概在元旦的时候会回来吧。”

没有风声吹过，这句话一字不落地传入陆今白的耳朵。

他本能地接过话，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脱口而出，“那她什么时候再来？”

问完，心里顿时生出了后悔。

瞥了一眼科琳的神情，生怕叫他母妃看出什么端倪来。

科琳听到这句话略显迟疑，“她……是谁？”

陆今白松了口气。

他庆幸于母妃没有看出他的心思，又失落于母妃不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

“就……”陆今白脑子里一团乱遭，纠结着要不要说出来。

科琳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走到他身边，蹲下，问他：“有什么烦心事的话，不如说说看。”

陆今白望着科琳的眼睛，他能说吗？他可以说吗？

作为科琳的儿子，他能够拥有喜欢别人的权利吗？

“如果你不介意和我说说的话，我愿意成为你的倾听者。”

科琳补充了句。

陆今白动容了。

松了口：“何音的女儿。”

“嗯？”

“何音的女儿什么时候会再来？”

“你说小朋友啊。”科琳弯唇一笑，“这个嘛，有点不太清楚，她很早之前就回G国去了，听说那边有什么事。”

“回G国？！”

陆今白惊讶出声。

怎么会？

她难道不是Y国的人吗？

“是啊，回她的国家去了。”

一句话彻底粉碎了陆今白所有的自我欺骗。

“什么时候？”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沉重，一下子就压垮了他，让他再也提不起精神来。

“很早了吧，大概是在上次她来过之后的没几天就回去了。”

陆今白敛着眸子，眉眼低垂。

不知有没有把科琳的话听进去。

“你想见她吗？”科琳问。

陆今白身形一僵。

想啊，怎么会不想。

但是他能说出口吗？他敢说出口吗？

“我……”

“想，还是不想，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科琳头一次遇到自家儿子这种状况，踌躇不决，甚至带着一种变态的懦弱。

怎么会这样？

这一点也不像她跟陆治鸿的孩子。

“想。”

陆今白闭上眸子，睫毛轻颤。

他不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但是如果一直憋在心里，那股沉重的感觉就永远不会消失，一直压着他，直到把他压垮。

科琳没有讲话。

陆今白的神经紧绷着，每一次的呼吸都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忍不住好奇，他睁开眼。

恰好对上科琳的眼睛，那双眸子里依旧是慈爱。

只听他的母妃说：“想，那就去找她，不要把自己困在这一隅天地。”

他的童孔不可置信地瞠大。

“母妃，我，我能吗？我能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吗？”

“为什么不能？”科琳反问了一句，“你要记住，你是我和陆治鸿的儿子，但是，你在是我们儿子之前，更是你自己，陆今白。你不需要有这么多的顾虑，你应该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摸上陆今白的后脑勺，“在成为我的儿子之前，你得先成为你自己。”

这一刻，压在陆今白心上的那座大山彻底化为粉末。

他所以为的期盼，所给自己施加的压力，全都是他自己所认为的努力。

他以为他的母妃会喜欢这样的儿子。

只是他以为。

原来他的母妃从来都没有以爱之名束缚过他。

她一直都希望的是陆今白成为陆今白。

而不是陆今白成为皇室公主与富可敌国的商人的儿子。

陆今白感到自己的鼻头泛着一股子酸意。

下一秒，眼眶一热，眼泪便涌了出来。

他伸手抱住科琳。

从他有记忆以来都没有与科琳这么近的靠过，更没有抱过她。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母妃瘦弱得让人害怕，可即使如此，他的母妃也很有力量，温柔且强大，不是一碰就坏掉的。

“母妃。”

“嗯？”

科琳从他的怀里起身，替他拭去泪水。

“谢谢。”谢谢您让我成为我自己。

＊＊

陆今白的父亲也是G国人，从小在燕城长大。

只不过后来因为生意场上的事情过于繁琐忙碌，这才渐渐地远离了燕城，从很少到几乎不怎么回去了。

陆今白自从得到了科琳的支持后，便开始着手准备去G国燕城的事情。

一个从小在Y国皇室长大的，从来没有踏出过Y国首都的人，此时要漂洋过海去另一个国家。

科琳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也明白孩子长大了，就应该学会去面对这一切。

陆治鸿知道了这件事，特地抽了半天空赶了回来。

好歹是土生土长的燕城人，人脉关系还是有的，一个跨国电话的事情，就给自家儿子把一切后续的事情都给安排地妥妥当当。

当然，陆今白虽然心急于见到程岁和。不过也不是个有了媳妇就忘了娘的小白眼狼，还是陪着科琳过完了元旦，这才踏上了去异国他乡的旅途。

这一去，他不知道会在那里待多少年，亦或是一辈子。

初二开学，他如愿以偿地跟程岁和做了同桌。

但是跟他想象中的重逢场景千差万别。

见到他的程岁和不仅没有亲昵地喊他乡乡哥哥，反而是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他。

一年的同桌，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时候的陆今白勐然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什么都没说就出现在程岁和眼前，会不会是让她觉得自己被打扰到了。

于是，他在初三那年换了班级。

在程岁和的视线之外，继续陪着程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