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港南乡上班的第三天。

早晨起床后，武新章在院中的水管旁洗漱时，赵继发从宿舍出来，伸了伸腰，对武新章说，只记得昨晚在盛茂公司喝的酒，却不记得如何回来的，武新章说是他搀回来的。赵继发问宿舍里为何多出些啤酒来，武新章说，是昨天王迎波带来送给你的，赵继发说你同学太客气了，他下次来我请客！

赵继发简单的洗了把脸，肿胀的眼皮稍微缩了些，随后说，老规矩到少一钱的包子铺简单吃点，接着去盛茂公司，有什么事的话，电话通知他。这两天站上没什么事，可以到乡直各单位走走看看，先混个脸熟，说完转身向西朝大门方向走去。

武新章心想，难道乡镇的领导对下级就是如此安排工作？那也太简单了吧？

既然来乡里上班，就要安心、就要将这里当成家，起码在吃饭问题上不能像赵站长那样东一顿西一顿，既然有食堂，一日三餐在食堂吃一是节省、二是卫生。武新章出了乡大院，在少一钱的包子铺前，向在此吃早餐的赵继发询问了港南乡供销社门市部所在位置，武新章决定到门市部将所有的生活用品置办全，像模像样的过一过单身生活。

随后，武新章又在乡食堂购买了饭票、开水票。打了份早餐，武新章仿佛又回到高中时期生活，不同的是，那时盛饭用的工具是搪瓷缸子，现在用的是新买的不锈钢餐盒，高中时用餐是在集体宿舍，现在是在单位的单人宿舍。

在林管站吃了第一顿饭，武新章感觉踏实了许多，真正有了上班挣工资的感觉。

无所事事的武新章上班第一件还是从打扫卫生开始，他决定从最西边的办公室开始，将林管站所有房间挨个清扫一遍。大约八点钟，听到由远及近的摩托声，最终停止在林管站门前，武新章猜测，小耿来上班了。

小耿、耿明智，时年二十九岁。

俩人互报姓名后，小耿主动解释为何这几天不在站上的原因。原来，家住港南乡东五公里耿家庄的耿明智，老父亲因肺部疾病住院治疗，他一直在父亲身边陪侍。

武新章心中的疑问随之有了答案，同为林管站的职员，发哥能为戴世成的婚礼跑前跑后，小耿也不应该例外！原来是另有原因。

收拾卫生只好暂停，两人坐在办公室，武新章将刚买的茶叶一人沏了一杯，或许是因为房间又经过清扫的缘故，加上茶水散发出的香气，整个办公室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话没说几句，小耿就主动向武新章介绍起自己的情况：五年前林业中专学校毕业后，没能留在县林业局，被分到另一个乡镇的林管站，考虑到反正都是下乡镇，还不如回原籍，与那位分到港南乡的林校同学商量，能否调换一下，同学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小耿的要求。

小耿说，他没有向上攀爬的野心，加之家庭条件又差，外面又没有可利用的关系，分到港南乡的第二年，与邻村的一位姑娘结了婚，来年生下了自己的孩子。小耿说话的表情很平静，在武新章看来说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人。

小耿说，你刚来，或许还不习惯，慢慢就好了，林管站每年有两次忙碌的机会，春、秋两季植树造林，只是随着可用于植树的土地的减少，两季造林逐渐变成一种形式！

港南乡正北靠近沿海的土地或滩涂，被开发成盐场和养殖场，港南乡西北方向和东北方向，有两处林场，港南乡南部离海较远的地方，用地膜覆盖的方式，将原本显碱性的土地改造成了上好的棉田。

造林季节结束后，就是协助乡里做其它工作，我刚刚参加工作时，乡里有两项工作最让人头疼，---计划生育和集资提留。

随着农民认识的提高和国家财力的增强，这两件工作逐年变得轻松！

像以前那样，由派出所牵头，大队人马进村堵截计划外孕妇、强行收缴各项费用的现象逐渐减少。

像水利站、农技站、还有我们林管站，一年到头就这个样，撑不死饿不着。随着做生意的越来越多，港南乡手里有钱的两个单位最忙，农村信用社、邮政储蓄所！

乡里的领导每天完成既定工作的同时，随时准备应付一些突发事件，近几年突发事件大多与土管所的工作有关。

原因是，农民手里有几个钱，在住房建设上出现攀比之风，私拆乱建、地基无限制地抬高等违法现象十分普遍，邻里之间、村民与村委之间、村委与土管所之间，时不时地出现一些小摩擦，这些小摩擦如果不及时处理，矛盾会进一步扩大，随之出现打架斗殴甚至出现族与族之间的斗殴，个别村民认识上出现偏差，对处理事情的工作人员怀有不满情绪，对乡一级政府出现不信任的现象，在这种情况下，会出现越级上.方，有些人甚至越上两级！

一旦发现事态有扩大的苗头，全体乡直人员除留守值班的，各站、各科都会出动，现场人多，希望对闹事者起到一种震慑的作用。

不瞒你说，平时站上没事时，我就回家，离家近，我一般不在站上住宿，父母年岁大了，身体又不太好，父母及妻儿四人的口粮田，就由我来种，早晨到这里报个到我就走，乡里的同事会以为我去下面的林场呢！其实我是回家种地了。春冬两闲我待在站上的时间比较长，五年来，与赵站长别的没学上，就学会了喝酒，不怕你笑话，我与赵站长没事时就到处蹭酒喝。

武新章笑问：“都去哪些地方蹭酒？”

乡长、书记的酒是蹭不得的，像几位副乡长、人大主任、各管区书记等等，他们的饭局、酒局就可以蹭，再就是与管区书记到所辖的村，蹭村支书、村主任的酒！

酒场讲究互通有无，今天你有酒场，喊上我，明天我有酒场时，再喊上你，逐渐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习惯，乡镇工作，比不得县局、市局，凡事都是按部就班地进行，有事没事必须在办公室坐着。在我们这里，相对来说宽松些，宽松的制度和宽松的工作环境，造就了喝酒的氛围，进而培养出一批酒场上的干将！

在喜欢喝酒的这些人中间流行这样几句口头禅，“工作行不行要看喝几瓶”、“喝醉了胃难受、喝不醉心难受！”------很多，还有许多好笑的段子，慢慢地你会学到很多。

随着国家各项富民政策的出台和农民税赋的减免，近几年村主任的酒也不是那么容易蹭啦！

但是，对于林管站，不愁没酒喝，我们搭上了一位好邻居！今后，只要你有时间、只要你胃口好，大可以放开量喝！东邻盛茂苗木公司有内部餐厅，其档次在港南乡所有酒店之上，盛茂公司每天迎来送往的客人很多，都是搞苗木生意的，论业务，与我们林管站是同行，因此，我与赵站长经常被邀请去陪他们的客人。

谈到盛茂公司，武新章将前天来上班恰遇戴世成婚礼、昨天王迎波来与盛茂公司谈业务的事，向小耿说了一遍。

小耿并没有因为武新章对盛茂公司有了简单的了解另立话题，继续循着方才的话题说：可谓风水轮流转，水利站的老张、计生办的荆主任经常过来蹭我们的酒，戴世成戴老板有钱，吃点喝点他不在意，再说，戴老板巴不得我们天天在他的公司，因为无论是技术指导还是运输的手续，我们都能够给他帮上忙。

你来了，以后你就陪赵站长出头露面！说实在的，我有些厌倦这样的生活，有时想想，整天这样过日子，也没啥意思，每天一场、上了火一天喝两场，我担心如此喝下去，迟早会把身体喝垮！再有，每天骑个摩托车，晃晃悠悠地，让父母妻儿为自己担惊受怕，良心上也过不去！

武新章问，看盛茂公司的房屋设施成色很新，只知道他是做花卉苗木生意的，仅凭盛茂公司院内那三座育苗室，就知道他有雄厚的经济实力！戴经理用了几年发展到现在的规模？

小耿说，常言道，一个人有财运，老天爷也挡不住，谁会想到，行为举止女人味十足的戴世成在港南乡三十多个苗木贩子中横空出世，坐上了苗木繁育和运输的头把交椅！如今的戴世成，在港南乡上到书记、乡长，下到普通科员，都高看他一眼！

武新章说，戴老板婚礼场面太大了，乡里的领导去了很多，我与蔺书记、牛乡长在一个席上，只是有一事不明，既然是苗木公司，论业务与林业局是同行，为何没见林业局的有关领导来贺喜？可以看出，李局对戴世成的变化很惊讶，按说，一个与自己有业务关系的企业经理，李局应该非常了解他的情况？

小耿说，李局长两年多没来港南乡了，我们不属于林业大乡，局长当然不把我们放在心上，再说盛茂公司的那点业务到不了局长那一级，他们只与林业局两个科室打交道，苗木检疫科、林政科，与上路检查的李大队长也很熟。

检疫科的宋科长、林政科的孙科长、李大队是盛茂公司的常客，或许是因为那天李局长来的缘故，他们打了退堂鼓，或许是因为白天上班抽不开身晚上来的！

武新章说，记得当时赵站长与李局说出戴世成举行婚礼时，李局长说‘是那位娘娘腔的---’后面的话却咽了回去，现在你又说戴世成女人味十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戴世成发家靠的是脚踏实地的实干精神还是走了捷径钻了政策的空子？

小耿神秘地冲武新章笑笑，接着说，戴世成在三年时间内一跃成为港南乡的新闻人物，一些事情用常人的眼光来看是无法解释其中的一切的，人一旦出名，外在的东西只是一种表象，至于表象背后的秘密不是我们能够窥探到的！

以前，戴世成混在他们那一帮苗木贩子堆里，特殊之处就是有一副娘娘腔和与他的年龄不相符的又白又嫩的脸蛋，可就是这样一个近似怪异的人，自从两笔生意做成一跃成为有钱人后，紧接着他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

在港南乡，关注戴世成的人越来越多，有关戴世成的几个谜团逐渐浮出水面，只是总结而已，猜出谜底还需时日，想听听都是那几个谜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