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确实是一对很美的翡翠耳坠。

而且是很少见的、适合少女而非成熟女性佩戴的翡翠耳坠。

布鲁斯抬起手, 向罗拉展示被他放在手心中，泛着潮湿之意的两滴纤长的雨水。

罗拉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起来，眼巴巴地盯着这两滴翡翠——华丽的灯光下，这两滴翡翠在布鲁斯的手心里映出了两条清幽的翠绿色水光，那种绿色是如此清澈和柔嫩——布鲁斯是对的，这对耳坠看起来实在是和罗拉的眼睛十分相配。

都是那么清澈和纯洁。

翡翠是确凿无疑的、真真切切的清澈和纯洁, 这是毋庸置疑的。

至于罗拉, 那就……根本和她看起来的不是一回事了。

布鲁斯看了看双手扒着他的手臂, 正痴迷地变换着姿势和角度欣赏这对耳坠的罗拉，微不可见地笑了笑, 手指一合拢, 就将耳坠握在了手心中。

罗拉立刻仰脸看他, 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像忽然被夺走了逗猫棒的小猫，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你该去睡觉了。”布鲁斯说。

“就、就只是给我看看吗？”罗拉惊呆了。

还没等布鲁斯说话, 她就死皮赖脸地往他的怀里一趴，颠颠儿地咕哝：“布鲁西爸爸。”

她边喊边拿手去抠布鲁斯的手指头, 但很乖地没有用多少力气, 而是喊几声挖一下，一副不把耳坠挖出来誓不罢休的样子。

布鲁斯笑着一把就把罗拉抱了起来, 然后有些古怪地挑起了眉梢：这个重量和手感……

他一只手还被罗拉抱在怀里, 是拿另一只手抱的罗拉，眼下感觉出不对了，他就拿抱着罗拉的手往上拢了拢, 拢得双脚离地、全身都靠在他身上的罗拉歪来倒去的。

“你太瘦了。”布鲁斯说。

“女孩子瘦一点好看。”罗拉回答。

布鲁斯没反驳，不过真正让他吃惊的其实不是罗拉的体重太轻，而是她的体重和她的体型对比起来不符常规。

他一路把罗拉抱到了她的房间里。

罗拉上次来时睡过的房间已经被收拾好了。

韦恩主宅足够大，这个房间早已经被视为属于罗拉的房间了。

虽然布鲁斯什么都没说过，但老管家阿弗早就将它打理得妥妥当当，在罗拉离开之后，还陆陆续续地往房间里添置了不少罗拉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所需要的家具，比如就放在床边不远处的小首饰台，焕然一新的、可模拟自然光源的床头灯。

还有特地打通隔壁房间后被隐藏起来的一扇小门——隔壁房间已经被改建成了更衣室。

尽管更衣室中还空空如也，但如无意外，这间更衣室会很快满起来的。

布鲁斯把罗拉放到了床上坐好，然后才松开手指，放任罗拉把那对耳坠扒拉到了自己的手中。

几缕红发落到了罗拉的脸颊边上，布鲁斯看了一眼，给她抹到了脑后，顺便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睡吧。”他说，接过了罗拉手中的耳坠，掏出一个小盒子装好，然后又把小盒子还给罗拉。

罗拉拿两只手把小盒子抱着，又仰起头看布鲁斯：“布鲁西爸爸？”

“嗯？”布鲁斯低声说。

“你生我气了吗？”

“……”

“你没生气。”罗拉喜滋滋地说，“哎呀，我这样你都没生气吗？你好喜欢我呀！”

“……我生气了。”

“你不生气。”罗拉说，她把小盒子放到枕头边上，张开手臂抱住了布鲁斯的腰，说，“我也好喜欢你呀布鲁西爸爸！”

她蹭了蹭布鲁斯，然后自己踹掉了小高跟鞋，跳起来捞开被子，又翻滚到床的中心，用被子把自己埋住：“布鲁西爸爸晚安！”

“……晚安。”布鲁斯低声说。

灯光熄灭了，他的身影随着门的闭合逐渐消失，罗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布鲁斯下了楼，罗拉才猛地把被子往头顶一拉。

“喂，”黑暗中她悄声说，“你躲在我的床上干什么呀提宝？”

“嘘，”提姆小声回应，“他走了吗？他发现我了吗？”

“走了，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是没有吧。”罗拉说，“他没怎么注意床上的，基本只把视线停留在的头部……我也没注意到你其实。”

罗拉自己已经是很小的一只了，提姆比她还要小上不少，完全就是儿童体型。

“你撒谎，”提姆小声说，“你摸到我的时候可一点也不吃惊！而且你往中间躺的时候还故意从我身上碾过去！”

“我虽然没发现你，但是我听到你的心跳和呼吸了呀，”罗拉说，“而且你来是要干什么？今晚打算和姐姐一起睡吗提宝？”

提姆的声音又轻又急：“嘘！嘘！小声点儿！”

“他如果真的想听我们在说什么或者在房间里放上窃听器的话，我们就算是小声说话也没用的……”罗拉放低了声音，就当是配合提姆和制造气氛了，“怎么啦提宝？”

她往提姆的方向靠了靠，摸索着把提姆抱到了怀中。

提姆轻轻“嘶”了一声。

罗拉的手一停：“我摸到你伤口了？红头罩打你打得还挺重。”

“还可以吧，”提姆说，“骨头都没打断一根，全是皮外伤。”

罗拉和他一起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罗拉嘻嘻地笑了：“你上次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哦提宝，你上次可说红头罩打你的时候一点都没留手。”

“……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提姆咳嗽了一声，严肃道，“你探出来他的口风了吗？”

“嗯？你是说红头罩的事情？”罗拉说，“你又不是没听到我们之前说了什么。”

“你之前是怎么回事。”提姆问，“你知道你喝了多少东西吗？”

“知道一点吧。”罗拉回答，“他们请我喝的我都喝了，里面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药……酒还挺好喝的，喝起来不像酒，像果汁饮料。”

“你为什么要喝？”

“我开心呀。”

“你开心什么？”

“不知道，”罗拉说，“就是开心。”

“你看起来不像是开心。”提姆在黑暗中叹了口气。

他抬起手，似乎是想安慰地拍拍罗拉的肩膀，然而他潮乎乎的手却落到了罗拉的脸上。

他摸了摸，摸出罗拉的五官才反应过来手放到的位置不对，把手顺着罗拉的头发往下推，一直等触摸到罗拉的肩膀才停下。

“哎呀你干什么呀？”罗拉有点生气地扭动着肩膀，“不要在别人头发上面擦汗！”

……提姆默默地收回了手。

他思索了一会儿要说什么，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满腹疑问，等他意识到他们已经安静了不知道多久，在这期间罗拉也一直没有说话的时候，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罗拉？”

没人应答。

尽管当提姆伸出手的时候，罗拉依然暖呼呼地侧躺在他的不远处。

——但没有呼吸。

——罗拉好像平时就不怎么呼吸。

提姆有点紧张地翻了个身，一时间，各种纷乱嘈杂的情绪一拥而上，他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羡慕罗拉在布鲁斯面前所受到的待遇……但这种事也还是真的，你羡慕也羡慕不来。

反正他自己是没办法像罗拉那样，在布鲁斯面前又哭又闹的。

就他所知，迪克和杰森也不可能这么做。

这么算的话……这恐怕还是布鲁斯第一次有这种待遇？

提姆回忆了一下布鲁斯去酒吧想把罗拉抱出来，结果反而被罗拉抱着腰喊“爸爸”，还蹭得满胸口都是眼泪水和酒水，最后满身狼狈地抱着罗拉回到主宅的模样……尽管已经笑过好几次了，他还是很不厚道地将脸压在床单里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也渐渐地放轻了，一直轻到被他的呼吸声所淹没。

一直没吭声的罗拉突然动弹了一下，她注意着提姆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挪了挪，又挪了挪，然后伸长手臂搂住了提姆。

她得意地窃笑了两声：哎呀抱到手了！

随后她将头往旁边一歪，慢慢的，和提姆一起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悄悄地开了一小半。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一直走到了床边，床上枕头的位置没有放脑袋，倒是床的中间鼓起来了一个小包。

他弯下腰，动作轻柔地拉开了床单，露出了床单下靠在一起的两张小脸。

他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

提姆清醒过来之后，才意识到他昨晚是和罗拉一起睡的。

他的脸颊下面压着罗拉的红头发，要在不惊动罗拉的情况下把那些头发扯出来可不是简单的活，而就在他做完这一切，想要爬起来的时候，才发觉真正阻拦他起床的东西——根本就不是罗拉的头发。

罗拉的手搭在他的背上，像小女孩抱着心爱的洋娃娃一样将他抱得死死的。

提姆试着挣扎了几下，最后满脸无奈地瘫倒回去：“罗拉——”

“嗯？”罗拉含含糊糊地说。

“放开我了，趁父亲还没发现我不在房间……”

“布鲁西爸爸昨晚来过了。”罗拉用她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提姆，“他帮我们掀了被子，也看见你了。”

“……他不会以为我们有什么吧！”提姆的声音大了起来，还透着一股小惊恐。

“他为什么这么以为？你还太小了。”罗拉说，她抬手放开了提姆，“我又不喜欢小孩子。”

提姆心说你以为在他心里你能比我大几岁……不过他没说出口。

“你见过迪克吗？”

“没。”

“偷看偷听也没有过？”

“哎呀我在你心里到底什么形象？”

“那你运气来了。”提姆说，“迪克今天要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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