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州。

第六营营长何斌和教导员肖峰站在随州城头，眉头紧锁。何斌以前虽然跟着叶涛上过战场，但是说起来也就是个小队长，没有指挥过这么大的战役，肖峰就更不用说了，也就十八岁的样子。虽然独立团训练的强度很大，各种战法战术都很熟悉，刘丹也给他们上过兵法课，讲解过一些经典战例，但是真正上战场还是第一次。占领随州也没有费多大的事，随州的守军只有一千多人，架起火炮把城门轰开，守军就一哄而散了。

现在周抚大军将至，那都是百战精兵，可不好对付。和刘丹他们一样，两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巷战，城墙四面，临河的西南面可以放少许部队，重点是其他三面，特别是东面。周抚对于随州百姓来说不是外来人，相反独立团才是，所以新招收的这一千部队的战斗意志不强，肯定不会死战。其他人也是新兵，除了独立团的战士，何斌对他们都没有信心。

既然准备巷战，城内的居民全部都要撤出去。西南面临河，码头街道商铺都在这里，是随州的商业中心，房子也建得很高大。东面除了临街的一些商铺外，其他地方都是一些贫民区，土房木房，有的屋顶还是茅草。城墙低矮，破破烂烂，独立团就是从这里打进来的。如果周抚攻城，很大可能会选择这里作为主攻方向。

要不在这里做文章？何斌和肖峰开始在这里规划巷战的方案。

四天后法明带着特战队赶到随州，带来前敌指挥部的命令，何斌拿着命令高兴坏了，这就解决了为何而战的问题，新兵们有了死战的理由，即使自己死了，也可以给家人留下二百亩地，这条烂命够值钱了。独立团的通令在随州传开之后，很多人都来报名参军，那些地方豪族就有点担心了。本来有些人想趁着这个机会狠捞一把，追随王敦大军把那些襄阳佬赶出去，现在就要好好掂量了，万一襄阳佬在随州站稳了，等待自己的就是破家灭宗的下场。

何斌和肖峰制定的计划是在东门城门内划出一大片的空地，房屋全部拆除，四周布置好防御阵地，当城门失守后，敌人涌入城内，这个时候全部堵在这里，葡萄弹，开花弹，燃烧弹和米尼枪万弹齐发，再多的人也扛不住。如果人太多，几门滑膛炮对准城门，可以隔断城门外的敌人。

法明来到现场勘察，连着东门城墙墙根盖着一大片的棚户，远处是一条大街，大家两边是木质高楼。何斌介绍到：“我准备把大街这边的这片棚户全部拆掉，那些楼房上面可以安排我们的战士，再布置几个炮台，上城墙的台阶全部拆掉，让进来的敌人上不了城墙，全部窝在这里动弹不得。我再在这里埋一些火药和硝，炸不死他们也得烧死他们。”巷战里面很重要的一个方法就是火攻，刘丹曾经讲过这些战例，何斌算是活学活用。

法明看看四周，问道：“如果敌人用火攻对付你呢？”

“额~”何斌和肖峰头冒冷汗，是啊，如果敌人用火攻，这里全是木头房子，现在刮的是东南风，一把火烧起来，整个战场一片火海，弄不好半个县城都会被大火吞噬。团长说过，很多时候火不可怕，怕的是烟，发生火灾的时候，很多人不是被火烧死的，都是被烟熏死的。自己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在法明眼里有着致命的缺陷。

“整个计划还是很不错的。”法明看两人都点沮丧，安慰道，“第一次战斗能做出这份计划还是很不错的。你们在这

些楼房前十米砌一堵墙，这样进来的敌人先要翻过这堵墙，速度迟缓不少，墙下面可以安排长枪手，楼上的火枪兵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装弹。还有，东门的城墙不要丢了，城墙里面这一边可以砌一道胸墙，或者用木板也行啊，敌人进来之后，可以对内*射击。还要控制好城门的进出口，里面人少了，可以多放一些人进来。那些开花弹和燃烧弹可以当做炸弹来用，点上火，扔到城门下就行，把敌人隔断。”

何斌和肖峰没想到炮弹还可以这么用，真是脑洞大开啊！生姜还是老的辣。再想到砌墙用的水泥，现在随县储存了不少的水泥，都是刘丹在去年和随县的本地人合伙搞得。临行前刘丹告诉他们水泥厂和砖瓦厂的位置，随州城内有一个大仓库，里面全是水泥和红砖。占领随州后可以用这些修筑城墙，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团长这次还给你们送来了一些竹制手榴弹，点上火扔出去就可以爆炸，方便得很，还有竹制燃烧弹，夜战的时候扔出去可以作火把用。”

还有这东西？何斌二人高兴了。其实竹制手榴弹就是用竹筒装着黑火*药和铁砂的混合物，燃烧弹是改变火药的配方，硝放得多一些，加上炼焦油、酒精、蜡烛和棉花混合在一起，燃烧起来像火把一样，不容易熄灭。现在刘丹已经改进炼焦炉，开始收集炼焦油了，这玩意儿用来作燃烧弹非常合适。

“你们缴获的那几艘斗舰想怎么用？”法明问道。

“我们打算把斗舰都放在涢水上游，关键的时候点火顺水而下，把周抚的战舰全部烧毁。”肖峰回答。

法明看了看地图，道：“你们白天把斗舰移到上游，半夜的时候顺水而下到随州城下游的漂水河，进入漂水河以后一路划向上游，把这些斗舰都藏匿好。等周抚开始攻城的时候，这些战舰再出漂水，沿着涢水而上，打着对方的旗号，乘着夜色靠近敌人的战舰，把这些战舰全部毁掉。记住，没有了战舰，周抚就没有退路，这样就可以把他们全部歼灭在随州。”

二人一听，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才是尸山血海中混出来的，和我们这些菜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周抚的战船停靠之后，理所当然地防备来自上游的进攻，他们不会注意下游。即使知道我们的斗舰在下游，他们也要两面戒备，无形中分散了力量。在上游我们也可以准备一些民船火攻，关键时候冲出来，也够他喝一壶的。

涢水河上，一支四十多艘的船队正在逆流而上，这是周抚、邓岳和郭璞的一万大军。刘家揭竿而起占了襄阳，把周抚气得不轻，也害得不轻。张浩把家属秘密安置在江陵，偷偷跑来见自己，把襄阳的火器说得神乎其神，还“霹雳神器”，跟雷公电母似的。真有这么厉害？周抚也是半信半疑。至于刘丹提议的假打，那样也不错，可以坐等王敦和朝廷打出结果再说。如果朝廷赢了，那没话说，自己当然要放下武器投降。现在好了，郭璞又带了五千将士归入自己麾下，要等自己占领襄阳之后大军才会动。这样看起来是不打也得打了。

现在传来消息，刘县团练占了荆州和随州，真是不知死活！我想要打襄阳还费一些劲，这随州算什么？城墙低矮，地方不大，架上楼梯一个冲锋就能上去。那个城门也是破烂得不行，自己的二千兵马，刀、剑、板甲样样齐全，装备精良，邓岳这里还有一千西阳蛮，个个悍不畏死，难道还打不过这群乡丁？即使你

们有这个霹雳神器真有张浩说的那么神奇，但是装填速度慢，最多放三枪，我们就冲到跟前了，到时候你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周抚也知道，所谓的两路兵马讨伐襄阳，其实只有自己这一路，荆州、湘州和江州因为陈敏、杜弢、张昌内乱，加上王敦两次起兵，把三地的粮食收刮一空，民生堪忧。陶侃在荆州的威望很高，王敦把陶侃排挤到交州，让王舒任荆州刺史，荆州的众将内心不服。再说刘岩打出的旗号是拥护朝廷反抗王敦，建康又任命刘岩为梁州刺史，王舒本来就不赞同王敦起兵，加上王含把江陵的部队带走了，所以荆门这一路肯定是雷声大雨点小，无所作为。

想起来刘家也正是因为王敦和朝廷对峙，乘势而起，真是选了个好时机。只是刘家没想到郭璞一番话让王敦暂停对建康用兵，先要拔除刘家，这也算是世事难料了。

邓岳和郭璞和周抚在一条船上，郭璞满脸黑气，神色凝重，本来以为逃出姑孰，自己的命格会有大的转变，没想到越靠近随州，心中越是感觉不妙，掐指一算，空无所有，没有任何征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船队逆水而行本来就慢，无聊之际郭璞问起襄阳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特别之事？只有刘家的九郎了。”邓岳道，“襄阳刘家出了一个妖孽，就是这个九郎，那些火枪火炮大概就是他搞出来的，大概这次起兵，也是他的主意。”邓岳和周抚是铁杆兄弟，张浩投降南逃的事情周抚也没有瞒着邓岳。当年邓岳也和九郎见过一面，又黑又廋，人畜无害，现在想起来那小子是扮猪吃虎，看走眼了。刘正和他父亲刘岩，包括刘昊邓岳都是见过的，资质平平，没有什么出类拔萃之处，所以当时邓岳也没把刘家太当回事。只是没想到最后竟然捅出这么大的篓子，现在看来只有这个刘丹有这个能耐了。

“九郎？”刘家出了一个妖孽九郎，郭璞也听说过，九郎藏书郭璞也看过一些，很新颖，很不错，诗词戏曲，对联猜谜，都是一些文人把玩的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那个《雅音正宗》这是惠及后人的大事，可真是了不得，当年郭璞想要一个编辑的署名，结果没有弄到，甚为遗憾。只是直到现在这个《雅音正宗》怎么还没有出版？

“你以为还没有出版？”邓岳苦笑道，“我们刚到武昌，这本书就出来了，同时出来的还有很多的佛经，还有一本《西游记》，现在武昌市面上的《维摩诘经》、《西游记》和《碧岩录》都卖疯了。这三本书一出来，你们天师道就要大祸临头了。还有那个《雅音正宗》，当年郡公嘱咐我要一个副主编的名额，我还亲自跑了一趟刘家村，当时他们父子俩非常爽快地答应了。现在好了，郡公的副主编的署名没有，王应的编辑也没有。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这本书一直没有出来吧？他们就是等着现在这个时候。要是郡公看到《雅音正宗》编辑一栏没有他的名字，恐怕杀我的心都有。”邓岳说完，拿出几本书给郭璞看。这些都是在武昌买的，这些日子赶路，正好把这些书看了一遍。

周抚也是苦笑，没想到咱们两个大男人让一个半大小子给耍了。郭璞还有疑惑，这几本书威力真的这么大？九郎搞出一套活字印刷术，郭璞也听说过，天师道还派人跟刘家洽谈关于道教经典的事情，最后被婉拒了。现在他们竟然印制佛经？这可不好办，文以载道，有了印刷术这个大杀器，佛法肯定会快速传播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