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攻开始，首先出动的是召集来的民工，他们推着轒辒车和填壕车慢慢向前，意图把壕沟填满，还有的扛着沙袋，他们先要把城门前的壕沟填满。同时楼车、云梯、战车开始向前推进，这倒不是想要攻城，只是想分散敌人火炮的威力，让他们朝着这些大家伙开火。

轒辒车亦作橨榅。以大木作周框，下有四轮，上架如屋顶，以生牛皮蒙之，车内可容十人，在内着地推车，直抵城下攻城作业，以避敌矢石，为古代重要攻城器械，《孙子·谋攻》里就有记载。

守城的官兵早已严阵以待，一根根火焰弹扔出去，照亮了城墙前的空地，黑暗中大批的民工扛着沙包蜂拥而至，火枪兵排成三列，一根根火把点亮，把城头照得像白昼一般，火枪的火焰喷出，在黑暗中像一个个火蛇吐出的信子。城墙下不断有战士倒下，但是他们别无选择，勇往直前，因为长官说了，只要把沙袋扔进沟里就算完成了任务。

“轰隆隆！”城墙上的火炮和虎蹲炮开始发威，大批的霰弹射出去，一扫一大片。火炮的原理士兵都知道了，所以火炮响的时候大家都卧倒，响完之后大家又快速爬起，因为火炮的装填要不少的时间，其中的间隔是最安全的，要乘着这段时间尽快地跑到壕沟前扔下沙包。

黑夜让火枪火炮的杀伤力大为减轻，战车的盾牌前又加了一层盾牌，弓箭手身穿铠甲站在战车上把箭射入垛口，除非受到火炮的直接攻击，战车不容易摧毁。守城的部队开始出现伤亡。

很快城门前的壕沟全部填满，西阳蛮穿着板甲推着五辆冲车杀向城门，这时炮口和枪口都对准冲车射击，大量的火焰弹和手榴弹扔在车上，轰隆的爆炸声响起，一批又一批的蛮人倒在地上。这些蛮族一个又一个地接上去，前赴后继，悍不畏死。终于一辆冲车狠狠地撞在城门上，把木质的城门撞出一个大窟窿，门后是一叠叠条石和沙袋。

“快把沙袋条石搬开！”蛮族渠帅喝道。这时城墙上扔下一个黑家伙，轰隆一声，渠帅倒在血泊中。

“冲上去！”另一个头人大喝一声，他知道只要把门洞内清理出来，躲在里面反而是安全的。

这时随州城的壕沟大部分填满了，一对对士兵扛着楼梯架在城墙上开始攀登。这些楼梯都是加高了的，第一个爬上去的家伙发现所谓的城墙都是薄薄的一层，用力一推晃动的很厉害，城墙下一对对士兵举着白蜡枪惊恐地看着他。这原来都是假的！士兵取出长刀狠狠地斩在篱笆墙上，马上出现一个缺口！

“城墙是假的！”士兵向下大叫起来。话音刚落，被一枪打中，滚落下去。城墙是假冒伪劣产品！这个消息很快传开，大家用锤子等钝器狠狠地砸在篱笆上，把篱笆墙掀翻。这时城头上的火枪兵全部对准楼梯上的士兵开火，长枪兵也对跳入城头的士兵刺杀，一时间城头上枪声和叫喊声响成一片。

终于城门的堆积物全部被清理干净，一千西阳蛮个个负伤，城墙下的士兵堆积成山。周抚死死地盯着城门，看到城门亮起火把，大喜。喝到：“城门已经打开，给我冲啊！”

等候已久的两千铁甲兵举着旗帜，一马当先，带头杀进了城门，其他士兵也紧随其后，呐喊着冲了进去，其他攀登楼梯的士兵也扔下梯子，掉头跟着往城门跑。忙活了大半夜，终于撬开了这个乌龟壳。

第一批冲进来的铁甲兵身上带着火烛、火油准备放火，因为城门附近就是草棚木头房子，极易点燃，周抚可没有时间和刘家军打巷战，一把火烧干净了事。可是这些人冲出门洞惊呆了，前面是一大片空旷之地，什么都没有，远处是一堵砖墙，有五尺高。众人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前方楼房上一阵排枪，火光闪耀，前排都中弹倒下。

士兵城门不断地涌入，又不断地被米尼枪击毙，墙头上的火炮开始调转炮口，对准城下密集的人群开炮，一时间万炮齐鸣，城墙下的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哭声喊声此起彼伏，有一些爬过围墙的人也被在墙下等候已久的长枪兵捅死，城墙们方圆50米的这块区域成了人间地狱。

当周抚二千铁甲兵全部进入城门之后，涢水河傍一支火箭冲向空中，在夜幕下突然绽放，放出耀眼的红色火焰，像死神狞笑着睁开的血色眼睛。从涢水上游突然驶来十艘艨艟战船。这些战舰体型细长，以生牛皮覆盖船身，防御性较好，船身设有箭窗、矛孔，船头有坚硬的尖刺形状突出物，用于冲撞敌船，由于其体型狭长，因此行进速度极快，这种冲击力极强的战舰通常会给敌军造成突如其来的打击。周瑜在赤壁火攻曹操水军大营时用的就是这种艨艟搭载火具，致使大胜。

周抚心里一沉，感到不妙的时候，艨艟在距离敌二里地的时候燃起大火，向停泊在岸边的周抚水军冲去。周抚的舰船只防备下游的袭击，哪里想到上游还有舰船呼啸而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船工们一时间手忙脚乱，几艘斗舰想要解开缆绳已是不及，被火船撞上，燃起熊熊的大火。

此时下游鼓声大作，十几艘斗舰逆流而上，火枪兵和虎蹲炮整齐站在甲板上，对准逃开火海的战船就是一轮齐射。不断有人中弹掉落河中，剩下的也躲进船舱不敢出来。

“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周抚水军被两面夹击，早已丧失斗志，纷纷投降。

周抚怒目圆睁，咬牙切齿，这些舰船全部毁了，即使拿下随州也是惨胜。正在这时，随州城内传来一阵巨响，燃起熊熊大火，火光映红了随州城上空。

完了！周抚全身冰冷，双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将军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亲兵们前来战马，要扶周抚上马。周抚推开亲卫，独自回到大帐中坐下，喝道：“拿酒来！”神色出奇地平静。

众人不知所措，一个老兵颤颤巍巍把酒和杯子拿出来摆好，给酒杯斟上，周抚看着眼前的杯子和酒，沉默不语。这时张浩也从大帐走出来，见此一幕，愣了一下，最后坐在周抚面前，给杯子斟上酒。杯子是晶莹剔透的高脚玻璃杯，酒呈红色，在杯中像宝石一般闪耀，酒瓶也是玻璃制作，呈褐色，贴着一张标签，九郎牌，画面中一个将军持戈立马，远处是玉门城关，标签右上角一首诗：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些葡萄酒是刘丹引进西域的葡萄优良品种和酿造师自己酿造的，有时也买一些葡萄酒的原浆，加上刘县的玻璃瓶和高脚杯，价钱那个贵呀，直追黄金。这些酒都是刘家赠送的，用在这个场合，那是莫大的讽刺。

张浩举杯示意，周抚也举起杯子，一饮而尽。事已至此，大家都无话可说。逃

吗？往哪里逃？舟船全部被毁，往深山落草为寇？

这时邓岳从外面急冲冲进来，大声喊道：“道和快走，我们的战士在城内遭到埋伏，全军覆没，不走就来不及了！”看见周抚和张浩坐在一起饮酒，顿时愣住了。

“伯山，坐下，我们好好喝一杯。”周抚拿过一个杯子，斟上酒，“九郎的酒，喝了天长地久。”周抚说了一句九郎酒的广告词，“咱们喝一杯，以后不一定能喝到了。九郎的酒，喝了遗爱千古。”

邓岳愣了半晌，默默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此时在周抚大帐不远处，法明领着二百特战队员等着周抚逃窜，这次决不能让他跑了。此时二营的官兵把周抚的水军俘虏，正在靠岸，准备上岸追击敌人。此时天已大亮，随州城内硝烟弥漫，城外都是溃逃的败军。

看到周抚久久没有动静，知道他可能不打算跑了，带着特战队慢慢靠近周抚的大营。大营空荡荡的，人大都跑光了，只有周抚大帐前有一队亲兵守卫，大概三十多人，见法明到来，亲卫队长行军礼问道：“来者何人？”

“我是襄阳军特战队队长，法明。”襄阳军实行了军衔制，刘丹的军衔是少将，叶涛是上校，法明是中校，其他各营的营长一般是少校。因为这些是独立团特有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所以法明没有报军衔。

队长进去禀报，出来后请法明进去。军帐里面三人喝了不少，醉眼朦胧，一个在吟诗，一个在舞剑，一个敲着几案在打着拍子。打拍子的张浩法明认识，其他两人应该是周抚和邓岳了。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一首诗吟罢，周抚停止舞剑，和邓岳一起直愣愣地看着法明，见来人身材伟岸，器宇轩昂，定非等闲之辈，问道：“鄙人周抚，这是我的兄弟邓岳，这是我的部下张浩。将军定非常人，整个随州战役是你布置的吧？”

法明坐下，拿过一个杯子，给自己斟上酒，举杯对三人示意，一饮而尽，道：“我可不敢贪天之功，夺人之美，计划是别人制定的，我只不过拾遗补阙罢了。”

周抚点点头，也坐下举杯痛饮。对于三人的表现，法明也是深有体会，败军之将不可言勇，自己也曾经被失败的阴影笼罩过，那个蚀骨噬心的滋味真是不堪回首。

法明道：“曹孟德的《短歌行》写得好啊，可惜世上理解的人不多啊。”

邓岳问道：“将军有何高见？”邓岳家学渊博，对于曹操的这首诗听过很多的评论，今天听见法明这样说，不由得好奇心起。

法明道：“有人说这首诗说的是求贤若渴，有人说是及时行乐，有人说是建功立业。请问三位认为是什么呢？”

三人放下酒杯，沉思起来。这三种说法都有道理，“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说得是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说得是求贤若渴；“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说得是建功立业，重整山河。整首诗三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会儿高扬，一会儿压抑，显得有点杂乱无章，但是又雄深雅健，让人不能释怀。

邓岳起身拱手拜曰：“请将军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