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守株待兔

碗里装的是半碗豆腐乳，也叫酱豆腐。

岳山秋突然一声兄弟，听得服务员莫明其妙。

叫谁呢？酱豆腐是他兄弟，不会是疯了吧？这家伙看上去，更像是颗老土豆。

岳山秋的满身风尘，活脱脱一个出土地文物，...

碗里的酱豆腐，让岳山秋突然想起一个人，曾是自己的贴身侍卫，王衡，跟随自己东挡西杀，一根熟铜棍使得风雨不透，所向披靡。

在他的记忆里，时间并不久远。

就在几个月前，那时，他还是个兵马大元帅。

那是被十二道金牌召回临安的路上，当时的他，预感到此行凶多吉少，要对自己身边之人有个妥善安置，安排张保去做了总兵，王衡却死活要跟随左右。

那天晚上在长江边，当船家得知准备过江的是鼎鼎大名的岳元帅时，一定要宴请一顿，表达敬意。

王衡特意交待，他告诉船家，“宴请我家元帅可以，一定不能太奢侈，否则元帅会不高兴。”

“既然这样，咱就简单一些，元帅平日喜欢吃些什么菜呀？”船家问道。

“豆腐，我家元帅说过，二帝在北国受辱，肯定吃了不少苦，我们做臣子的，如果能吃上豆腐，已经很不错了！”

“明白了！将军，放心吧，一定让元帅满意！”

那晚一大桌子菜，就是一桌豆腐。

什么煮豆腐、煎豆腐、小葱拌豆腐；

麻婆豆腐、红烧豆腐、清炖冻豆腐；

还有豆腐丝、豆腐干、油炸豆腐块，......其中就有酱豆腐。

睹物思人，岳山秋如今明白，只因自己忠于一君，反误了二将性命。

他倒满一杯酒，举杯对虚空说道，“王衡兄弟，张保兄弟，你二人在那边要有个照应！”

随即将酒倾洒于地下。

又倒满一杯，说了声，“干！”

一饮而尽，夹起一块酱豆腐，整块吃进嘴里。

只看得旁边服务员目瞪口呆，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果然是个疯子！

服务员转身上楼，不在这里专门侍候，踏上楼梯时，特意向收银员使个眼色。

岳山秋一个人喝着闷酒，很快，肉也吃完了，酒瓶也空了，本来酒量就不大，他也进入微醺状态。

“店家，结帐！”

微醉的岳山秋站起身来，一边喊老板结帐，一边去口袋里掏钱。

他用的是古时称呼。

“咦！”令岳山秋颇感诧异的是，衣兜里，空空如野，再摸！外面摸，里面掏，还是没有。

“一百六十一块钱，您给一百六，...”收银员快速报出帐单，再看向岳山秋时，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明知故问道，“怎么了，先生？”

“姑娘，我，”岳山秋脸红成一块布，额头上沁出汗珠，“能不能先欠着，我，我钱丢了，等我找回来，马上归还！”

“哎哟！先生，那可不行，你也看见了，我们的生意不好做，这么多员工店员要吃要喝要工资，如果都像您这样，吃霸王餐，我们早晚都得饿死，...”

收银员小嘴张开，滔滔不绝，而且，她的声音并不小，很快楼上走下来四个。

“怎么回事？小白，谁要吃霸王餐？”

为岳山秋点菜那位，撸起了袖子。

“大黄，你们来的正好，就这位先生，吃得挺美，没钱！”

小白抬手一指岳山秋，然后两手一摊，表情动作很丰富。

“先生，我看你也是茅房拉屎面朝外----要脸的汉子，怎么就能这么干呢，吃霸王餐！”

大黄晃了晃粗壮的胳膊，说话咬着后槽牙，带着威胁的语气。

“不是，刚刚在门外，钱还在，怎么就...”

岳山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这地方举目无亲，一个朋友也没有，身上又没值钱的东西可以抵押。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啦，哥几个，手痒了没有？”

“怎么着？”几个人把岳山秋包围起来。

“动手，给我打！”大黄一声令下，另外三人分别从三个方向抡拳冲了上来。

大黄也没闲着，一个饿虎扑食，向岳山秋拦腰抱去。

“别，我，嗨！”还想解释的岳山秋，见四人朝自己攻来，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不免心中焦急，脚尖在地上用力一点，汗地拔葱，呼！直接窜到桌子上。

刚刚站上桌面。

四面的拳脚已经袭来，带着风声。

无暇细想，紧接着一鹤冲天，再次纵身高高跃起，躲过四人夹击，越过头顶。

如蛙跳般，轻飘飘落到另外一张桌子上，“别打，别打呀，你们听我解释！”

毕竟自己理亏，岳山秋不敢还手，只能跑来跳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

“住手！”楼梯上响起一声大喝，接着便是蹬蹬蹬蹬下楼的脚步声。

大黄和几个围追堵截的餐馆服务员停下来，寻声望去。

走下楼梯的是一位六十左右的老年人。

这位老人身材中等，略瘦的脸颊泛起红润的油光，一副刚刚吃饱喝足的样子。

在他身后，跟着一位三十几岁的年轻人。

老人左手提藤箱，右手拿牙签，正在似有似无地剔着牙缝。

“三爷，您吃好了？”大黄换上一张笑脸，迎上去打着招呼。

“嗯！”三爷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回答，“怎么回事，你们不做生意啦，吵吵闹闹，鸡飞狗跳的，不知道和气生财吗？”

拿牙签的手，指着几人不满意地说道，那神态好像是在教训自家员工。

“不是，三爷，这人吃霸王餐，还打人，你看，他把大家打的！”大黄猪八戒告状，先倒打一靶再说。

几个服务员很狼狈，坐在凳子上，呼呼直喘，连打招呼的力气也没了，纷纷点头，表示作证。

只有岳山秋还站在桌子上，望向三爷的眼神似有求助的意思。

看上去这位三爷在此地颇有名望，哪怕帮着说句好话，也算是一份恩德。

“胡说，我亲眼看见你们，把这位先生追的满天飞，他的饭钱多少？”

三爷把藤箱交到身后年轻人手里，能看出来，二人交接时很谨慎。

“我替他结了！”三爷腾出手，去掏钱。

“一百六！”小白声音很干脆，即然有人出钱，自然是求之不得。

“多谢老伯援手，请留下姓名，定当报答！”岳山秋抱拳道谢，心存愧疚。

萍水相逢，一定要记下这份恩情，以后想着回报人家。

“二百，别找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年轻人，以后出门可得记着带钱！”老人并未停留，向门口走去。

“小心！”正当三爷一脚迈出大门时，门外寒光一闪。

老人还算反应快，身体一侧，刀贴着鼻尖劈了过去。

因为目光一直追随老人，岳山秋瞧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把刀。

一把对着老人砍来的刀。

当即大喊一声，提醒老人，同时，如一道流星，蹭！向门外激射而去。

只听“当啷！”一声清脆的响声，似是兵器落地，接着便是“哎呀！”一声痛苦的惨叫，大街上躺倒两人，呲牙咧嘴，哀嚎不已。

没有人注意到，跟在老人身后的年轻人，手里还拎着那个藤条箱，另一只手却多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岳山秋处理完偷袭的敌人，微笑转身，正要说话。

突然睁大眼睛，伸手一把将老人拽了过来。

抬左腿飞起一脚，正踢在年轻人手腕上。

老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年轻人，转身撒腿就跑，手里还拎着箱子不放。

岳山秋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箱子的提手，与那人抢夺起来。

此时，老人才从惊慌中回过神来，一切发生的太快，太过突然，看着眼前的二人争夺。

一时间，他不知该帮哪个，这个光头陌生人，刚才明明是帮了自己，躲过一劫，只是此时抢夺箱子的行为，有些莫明其妙。

“大黄，快出来帮忙！”

急切间，猛然想到餐馆里的服务员，急忙招呼过来帮忙。

年轻人见状，知道再纠缠下去，自己都很难脱身，急忙撒手一推，“去你地吧！”打声呼哨，意思是通知偷袭之人撤退，撒丫子自己先跑了，两个倒地之人，强忍疼痛，瘸着拐着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张先生，张先生！”老人在后面大声呼喊。

对方猛然松手，岳山秋收势不住，向后倒退几步，勉强稳住身形，正要去追，却被大黄等人死死抓住了双臂，“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去追！人都跑了！”

岳山秋死命挣扎着，令他郁闷的是，本来可以抓到对方，起码可以抓到一个人，问出同伙，却被大黄等人彻底搅黄了。

“放开他吧！他不是坏人，他是帮我的！”老人打开箱子，里面是十对玻璃种飘花翡翠玉镯。

到这时候，就算再糊涂也明白过来，岳山秋是帮他之人，刚才岳山秋的表现，令三爷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位光头师傅。

他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师傅，能否借一步说话？”

岳山秋正想找机会报答，自是欣然应允，经过交谈，岳山秋知道，这位老人叫胡玉义，经常在这家餐馆用餐会客，那个跑了的年轻人姓张，原本是一位客户，说是要买几对翡翠玉镯，让胡玉义多带几件样品，约好在这里看货的，没想到竟是抢劫团伙，幸亏遇到岳山秋。

胡玉义惊叹岳山秋的功夫，正赶上家族选新家主，便诚心邀请帮忙，才有了前面那段。

岳山秋再次来到这家古味餐馆，却没有贸然进去。

因为，他此时依旧身无分文，可不想再次丢人。

他来这里，只是为寻找记忆，寻找那个穿校服的人。

为此，他用了最笨的办法，叫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