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没……没事。”柳志军打一个激灵，这才知道自己趴在桌上睡着了，还做起了美梦。

“没事就好，你哼哼唧唧的，还以为病了呢。”

“我……我哼哼唧唧了？”

“是啊，挺吓人的。”

“嗓子有点痛，大概是发炎了，所以……”柳志军敷衍着，忙低下头，掩饰着一脸的汗颜。

“要不就去看看医生吧，是不是感冒了？”董小宛关心道。

“没那么娇气，好着呢。”柳志军手握鼠标，胡乱动作起来，思绪却又回到了刚才的梦中。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特别想念杨飞絮。

想着想着，竟然泪水婆娑起来。

杨飞絮啊杨飞絮！

你在哪儿呢？

过得还好吗？

……

柳志军暗暗召唤着，期盼着。

这是个别具一格的女人，虽然看上去神神秘秘，高深莫测，但她身上却有一股特别的魅力，使人迷恋，难以割舍，真真是欲罢难休，回味无穷。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打一夜缠绵之后，她就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拒绝见面，连电话里也是冷冰冰，一副爱搭不理的腔调。

难道她后悔了？为那一夜的迷失痛心疾首。

难道是自己的“无能”挫伤了她的自尊？让她无颜以对。

……

绞尽脑汁想着杨飞絮，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兰岭镇，想到了高攀登刚刚跟自己说起的，去兰岭镇驻点考察的事儿。

柳志军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朝外走去。

不等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回来，随手从桌上拿起了一份文件，这大步出了门。

柳志军来到马局长办公室门前，突然间又迟疑了，心虚得连敲门的勇气都没了。

他一清二楚，自己的心虚，多半来自于与马局长夫人的那种龌龊下流、见不得人的暧昧关系。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手中拿着的不是一份文件，而是一顶实实在在的“帽子”，一顶带着绿颜色的帽子。

好在那些令人所不齿的事情，都是在夜幕之下干的，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就算是真刀实枪的干了，只要不把它摆到桌面上，那就是没影的事儿。

这样想着，柳志军也就释然了许多，长吁一口气，抬手敲起了门。

“请进！”马局长高亢地喊一声，听上去心情不错。

推开门，柳志军看见里面有人，便不好再继续往里走，只对着马局长微微点了点头。

“是老柳啊，进来吧。”马局长招呼道。

背对坐着的那个人也回过头来，冲着柳志军僵硬地笑了笑。

柳志军这才看清是副马局长牛荃茂，便随口问了一声牛总好。

牛局长是个老军转干部，眼看就要到点退位了，自己又没有具体的分管工作，所以经常不怎么来上班，就像个局外人似的。

见柳志军进来，他站了起来，对着马局长说一声：“你们还要忙正事，我就不在这儿添乱了。”

说完站起来，在柳志军肩上拍一把，笑言道，“年轻人，好好干，我可给你们腾位置了呵。”

柳志军这才明白，这老牛是到点了，即将要解甲归田。

马局长把老牛送出了门外，又客套了几句，这才折身回来，边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边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啊，老柳！”

虽然这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但柳志军却心知肚明，意思很明确，马局长无非是冲着给他家买电脑的那件事情来的，可自己又不便多做解释，只是咧嘴笑了笑。

“坐吧，有事吗？”

“也没多大事儿，就是……就是……”柳志军有些犹豫。

但考虑再三，他还是觉得把话说在前头好，一来是给高攀登那小子上点眼药水；

二来嘛，也好探个虚实，听一听马局长的意思，是不是他也有意让自己去基层驻扎考察。

“有话就说嘛，干嘛吞吞吐吐的？都来这么长时间了，还拿我当外人啊？”马方成随和地说。

“马局长，是这样，我听说局里要派人去兰岭镇驻点？”

马局长一愣神，接着问：“干么要驻点？”

“好像是为了考察改良项目吧，我也是道听途说，所以才过来问一下。”柳志军盯着自己的脚尖说。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柳志军这时候不想直截把高攀登给亮出来，那样的话，就显得自己有某种猥琐的倾向性了，只得含混地说：“只是听别人私下里嘀咕，不一定当真，因为这几年吧，只要局里有专项资金的项目，大部分都给了兰岭镇，材料也基本都是我执笔写的，所以比较关心这件事儿。”

马方成是个在官场摸爬滚打过来的人，听话听音，这是为官的基本技能，柳志军那句‘有专项资金的项目大部分都给了兰岭镇’让他耳膜一震。

但他却波澜不惊，若无其事地端起了水杯，吹了吹上面的浮茶，慢慢呷了几口。

放下茶杯后，他问柳志军：“你实话告诉我，是谁告诉你的？”

“这……这……”柳志军支吾起来。

“老柳呀老柳，你怎么就这么窝囊呢？直接告诉我是高攀登告诉你的不就行了！”马局长生气了，直接把茶杯摔在了桌子上。

这正是柳志军想要的效果，可他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唯唯诺诺地说：“他……他只是私下跟我交流了一下，并没有……”

“这鸟人！我只是露了个口风，他就敢私下传播了。”马局长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

“也许他只是随便聊聊吧。”

“扯蛋！一点规矩都不懂。”马局长转身回来，问柳志军，“他的意思是想让你去了？”

“像是有那个意思，我还以为是您已经拍板了呢。”

“是你自己想去？”

柳志军摇摇头。

“那就是他执意让你去了？”

柳志军说：“也不是，听话音像是您已经做了决定。”

马局长不再说话，手里把玩着紫砂茶杯盖，慢悠悠旋转着，好半天才说：“老柳，你是这个项目的知情人，我问你，原来那些项目的运作都是走的啥流程？最终是由谁来拍板决定？”

“其实吧，也没那么复杂，好像根本就没走啥流程，反正我只是负责着搞搞材料，说白了，就是闭门造车，真真假假，云山雾罩，只要看上去像那么回事就成了。”

“你是说，资金拨给哪个乡镇，全在一张嘴上了？”

“差不多吧。”

马方成凝神思索了一会儿，盯紧柳志军说：“老柳，我问你个事儿，你知道多少，是怎么想的，就如实告诉我，一定不能跟我打马虎眼。”

柳志军认真地点了点头。

“如果咱们把今年的专项资金，分配到最需要的地方去，会不会产生不良的后果？或者说会不会遭到某些人，或者某些方面的干扰、阻拦？”马方成严肃地问。

“那是必然的了！您不是已经领教过了吗？看样子王明达是吃顺嘴了，今年的项目款不给他怕是不行了。”

“我要是不给他呢？”板着脸问。

“那个老狐狸，怕是不会放过你。”

“他能把我怎么着？”

“这个不好说，只是感觉兰岭镇的水很深。”

马方成背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边走边说：“其实谁也骗不了人，每年划拨下去的那些钱，根本就没用到实处，还开发项目呢，开发个鸡毛了？”

“是啊，年年开发不见效，倒还不如直接把钱分给那些最困难的职工，让他们买鱼割肉，也好解解馋。”

“老柳，以你的直观判断，钱都用到哪里去了？”马方成停下来，盯着柳志军问。

柳志军摇摇头，说：“这事咱不好说，钱到了他们手中，怎么用？用到那儿？都是他们自己说了算，监督落实部门形同虚设，根本不起作用，就连最后的验收报告都是假的。”

“操，这算个吊事啊，立项报告是假的，验收报告还是假的，还有多少事是真的呢？”马方成重重叹一口气。

“是啊，全是假了，就容不下真了。”

“上头就没人发觉？没人管？”

“察觉不察觉不好说，反正一直就那样，习以为常了。”

马方成发了一阵子呆，然而喃喃地说：“怪不得有人在后面不消停呢，原来是这样，看来整个江河市的水都很深呢。”

“是啊，上下勾结，内外联手，打一点，痛一片，谁敢去碰那个马蜂窝。”柳志军小声嘀咕道。

“可不是，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背后下手了。”

柳志军打一个激灵，问马方成：“马局长，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背后拿这事儿做文章了？”

“是啊，听说已经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了，在撺掇着村民上访。某些领导不仅不重视，还在公开场合拍着胸脯说大话，言称闹也白闹，今年的专项资金一定还是他们兰岭镇的！一分都少不了。这不是明摆着给我马某人添乱拆台吗？再明显不过了，他这是在给我下马威，是想让我马方成栽倒在江河市。”马方成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没那么严重吧？”

“切，还真是不轻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