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伟的样子看起来很急，见了冯晓没说话，和两个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就跟着冯晓进了屋。

“什么事？”

“我最近睡眠不好，医生建议我休息一段时间！”

冯晓知道刘小伟这么急着来找他，肯定不会只是因为睡不着觉才过来的，于是干脆坐在了沙发上，等着刘小伟开腔。

“我喜欢一个女人。”

冯晓还是没说话。

“她有家庭。”

“别像挤牙膏一样啊，有什么事你直接说。”

冯晓见刘小伟的拳头攥的紧紧的，还有点儿不住的轻颤，就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有些紧张，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刘小伟有些心理疾病，这他是知道的，所以才会让刘小伟去就医，去治疗。上次刘小伟本来就想跟他说的，他没有听，这些事情不需要听，医生知道就好。可看样子最近睡眠不好，让他有些焦虑，要是这么长期下去的话，恐怕他的病情会有反复。

于是刘小伟向冯晓讲述了自己的故事，故事很长，刘小伟讲述的也很细致，甚至比他对那个心理医生说得还要多。他或许下意识的认为，冯晓是比那个心理医生还要可靠的人。

刘小伟老家在东北，父亲母亲是经人介绍后才谈恋爱结婚的。父亲是家里的老幺，所以爷爷奶奶特别惯着，自小就养成了大手大脚的毛病。

以前工厂效益好的时候，他这些毛病还不大明显，可后来赶上那批下岗潮，东北的好多厂矿都开始裁人减员。他的父母就同时赶上了，母亲下岗以后因为还有刘小伟，所以只能在家里带孩子，可父亲好吃懒做惯了，也不乐意出去找工作。时间一久，自然就产生了矛盾，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钱虽然不一定能带来幸福，但拿走却是妥妥的。

后来他父亲在彷徨无计之下就染上了赌瘾，把家里的那点儿存款都输光了。到最后甚至开始借起了高利贷，母亲没有办法，只得提出离婚，爷爷奶奶也一致同意把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赶出刘家。

他父亲也硬气，咬着牙硬是赌赢了一场，除了还完欠债，还给他母亲留了八千块钱才去离了婚。然后就离家出走了，到现在也音讯皆无，都不知道这个人活着没了。

虽说自己孤儿寡母有爷爷奶奶一大家子人照看，可他母亲觉得离了婚就不应该还赖着不走，一咬牙就出去租了个房子住。没想到没过几年就得了尿毒症，人也不能干重活了。刘小伟的童年过得很苦，基本都是靠着亲戚接济才把学上完的。所以他岁数一到就报名参了军，成为了一名军人。

“至于我为什么每天都要在自己枕头底下藏一把刀，那是我童年时候的一个噩梦。我跟着我妈刚出来那年只有六岁，就在一个大院里租了一件屋子住着。有一天晚上，有个混子喝了酒，见我们孤儿寡母的就起了歹心，就想趁着我睡着了对我妈使坏……”

刘小伟说到这儿，声音有点抖，两只手也止不住哆嗦，看来他童年的噩梦到现在仍然在对他产生着巨大的影响。

冯晓到了一杯水，给他递了过去，“喝口水，小伟，其实这些事情，你不用非得告诉我的。不过既然你肯说，就说明你肯把我当自己人。我很高兴，放心，什么事都有我呢！”说完还伸手拍了拍刘小伟的肩膀。

刘小伟点点头，稳定了一下情绪才又说道：“从那次以后，我晚上就不敢睡觉了，哪怕是轻微的响动，我也会立刻惊醒。开始母亲以为我病了，带着我看了很多家医院，但一直不管用，我也没告诉她我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睡着。我听见我妈哭了，还听见了那个混子威胁我妈的那些话。还好只有那一次，没过几天，那个混子就因为帮朋友和别人抢地盘被人打断了腿。而我的病一直没好，后来我背着我妈磨尖了一根筷子偷偷的放在我枕头底下，才算能勉强睡着。”

“那后来去了部队呢？”

“在部队上没有，在部队里的那段时光大概是我到目前为止为数不多的好日子，有那么多的战友，我觉得特别踏实。可从部队回来后，开始一段时间还好，可后来我被人家从厂子里开除了以后，晚上就又开始睡不着了，直到遇见你。”

冯晓记得刘小伟左臂上还有十几道规则的划痕，那应该是他自己划得，这是一种自虐的行为，说明他心理上承受着超乎常人的压力，只能通过自残来缓解。到底是什么样的痛苦才能让人做出用自残来缓解痛苦的事呢？冯晓没有再问下去，谁不得有点儿秘密呢！

“再跟我说说那个女人的事吧！”

“他叫魏玲花，是市医院的一个护士，经常给我妈做透析，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她为人和善，让我感觉很踏实。刚开始她不知道，我只是偷偷喜欢她，因为我觉得自己不配。直到今年我的条件好点了，我才大着胆子跟她说了。”

冯晓笑了一下，都说钱是男人的胆，这话看来不错。不过这话好像不太适用于自己这号人，因为自己还是一个穷鬼的时候就杀了不少人。

“你表白了以后，那个女人怎么说的？”

“她没说话，我猜她也是喜欢我的。他那个男人就不是什么好货色，外面有人，就嫌她不生孩子。”

“然后呢？”冯晓猜测刘小伟恐怕已经有了主意，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而已。

“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最近睡眠不好。状态不好的话，怕耽误事，我想歇一段时间再说。”刘小伟说完就盯着冯晓，等着他回话。

冯晓看着刘小伟不说话，猜测着他这样说的含义是什么，歇下来这段时间又要准备做点儿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你是不是想在背地里对那家伙下手？”

“怎么会，我跟了你这么长时间，早……”

“刘小伟，我曾经是你的教官，也是你的战友，现在又成了你的兄长，这么多重的身份也换不了你一句真话？”

“哥，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就想把那小子狠狠揍一顿。好让他能赶紧离开玲花姐，我都看见玲花姐手臂上还有伤疤，那个畜生肯定没少打过她。我觉得我的状态不对，在医院的时候，我见过他几次，但每次我都是盯着他躯体的那几个致命区域。我怕我一不小心就会冲过去，……”

冯晓正要准备再说点儿什么，韩珊珊在窗棂上敲了几下，“大官人，吃饭了，两个老头叫你呢！”

“那咱们就先吃饭，饭后也许就能有主意了！”冯晓站起来拍了拍彷徨无措的刘小伟，拉着他一起出去吃饭。

冯晓表面上并没表现出什么，可心里却焦急万分。

刘小伟的状态确实不对，童年的那个噩梦对他的影响竟然如此巨大，他已经有了一定的极端倾向。既然他都这么肯定自己的状态不对，那就说明他一直进行着的心理治疗就压根儿没起到什么作用。

这事得加紧，不行的话就问问冯姐，看她在省城的大医院有什么熟人没有。得把刘小伟赶紧治好才行，要不然这小子要是真干出点儿什么坏事来，按着他的身手，那就得是事倍功半啊！

韩老爷子没来的时候，冯晓和韩珊珊的饭都是自己去后厨找着吃的，也许二嫂不忙了也帮着做一顿。可两个老的一来，那就不能凑合了，干脆从打扫卫生的大姐那里抽出一个会做饭的专门给大家伙做饭。

今年的收成不错，桌子上的菜都是街坊四邻给送过来的，都是新鲜时令的蔬菜，中间还放着四个大石榴。冯晓平常时节可没少睦邻友好，平日里也经常四处走走转转，拉拉家常。就连邻近这几家的狗都因为靠着天一居的剩饭，一个个毛皮刷亮的。

陪着两位老爷子吃了饭，冯晓正准备要走的时候，听说俩人又商量好要去远一点的村子里听戏去，就灵机一动。

“师傅，韩老爷子，你们老是两个人到处走，我不放心。这么着，明天就让小伟陪着你们吧，能当保镖还能当苦力。小伟，你以后就跟着老俩先转转，也沾沾老人家的福气，去去你身上的戾气！”

刘小伟瞬间就懂了冯晓的意思，这是怕他闲下来回出什么事，所以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活计，跟着两位老人家到处走走看看，分分神也好。

两个老头子自由自在惯了，哪愿意身后跟着个人啊，正准备要回绝呢，一听到后面那句就不说话了。

冯晓这才又继续说道：“小伟也是军伍出身，可最近老睡不好，你二位就算是替我帮帮他了。”

“消灾去业的应该进庙里，找我们有什么用？”叶老回了一句。

“嗨，师傅，这你可就不懂了，都说高僧大德，那是说什么呢？那就是说这个人的德行高尚、圆满，你们老俩，一位是救人无数的医家，一位是桃李满天下的学者，不比那些假和尚强多了？”

“哈哈，看见没有，我这徒弟，会哄人！来，咱老哥俩走一个。”叶老大笑之后就端起杯子跟韩老碰了一下。

韩老爷也跟着大笑不止，自己这辈子在艺术领域钻研多年，桃李满不了天下吧，也得有几百个了，是比那些庙里的假和尚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