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踏入江湖以来，今天大概是王红玉最屈辱的一天，就着不知道是什么肉做的火腿肠喝了半瓶糟酒就算了，跟人家打仗还没交手，就被人逼着把自己脸甩肿了，这也太他么的憋屈了。

郑耀文赶走了那两个跟着他的孩子，才搀着已经跌跌撞撞走不稳的王红玉走出了广场。

“红玉，刚才对不住了，那帮人咱们真惹不起，要不然随便换一帮人，哥哥也不能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郑耀文看着王红玉肿胀不堪的脸颊，满心的愧疚。

“耀文，那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嚣张，你也算老江湖了，他们都什么背景？能把你吓成这样？”

“这个苏荷是东城的冯疯子开的，是个新人，二十郎当岁，出道两年就已经把咱们江城的江湖都抖搂了一遍。就连许西天都让他干翻了，惹不起！”

江山带有才人出，各领风骚十来年。江湖的人才更新换代不算很快，一批压一批，想出头怎么也得十几二十年的光景。

可要真能在两年的时间里把江城的江湖都能梳理一遍，那需要得可不仅仅是绝对强悍的实力了，运气和机缘也是同样重要的。所以王红玉听说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大哥竟然如此强悍，也不禁有些神往，有机会总得见识见识才好。

江湖上见过冯疯子的人不算多，但这丝毫不影响关于他的那些故事的流传，甚至因为他很少露面，才让人们越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模样。郑耀文也对冯晓的故事知之甚详，于是两人一路走着，他也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冯晓的一切慢慢的都告诉了王红玉。

当听到这个冯疯子竟然是刑警出身，后来因为伤了一位已经抓捕归案的犯人才被迫辞职的时候，王红玉脑子里就浮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不会是打我的那个小子吧？他住院以后，豪哥派人给他传过话，说已经使了钱，非得把打伤他的那小子身上穿着的那身皮给揭了才算完。

应该不会，世上重名的人千千万万，哪儿会有那么巧，这位已经在江城的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冯疯子就能成了打伤自己的人呢？

“走吧！去我那儿凑合一夜得了，起码也得等脸上都消了肿再回去，要不弟妹又得说我了。”郑耀文拉着王红玉就奔了自己看着的那家赌场。

王红玉咧着嘴僵硬的笑了一下，就算是答应了，可没想到这一去就算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王红玉已经在郑耀文的赌场里待了整整三天，就中途回过一次家。

他脸上的肿早就消了，不但如此，因为两三天没怎么合眼，本来宽宽的脸庞眼看着就瘦了下去，露出了两个颧骨，头发也乱糟糟的，再加上两只通红的眼睛，怎么看怎么都像一个找不见料料抽的瘾君子。

郑耀文还好一点儿，起码这个场子他得看着，所以好歹还得注意点儿自身的形象，可他心里比王红玉还要心急火燎的。因为他心里在不停地盘算，自己老哥儿俩到底欠了场子里多少钱。

当天晚上回来的时候，郑耀文心情不好，所以就上场赌了两把，算是挣了千把块。赌场的规矩是看场的不下场，就是为了防止开场的输赢急了，把赌场的规矩坏了。可郑耀文在这个场里干得年月多了，也有了自己的一帮人，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他去玩。就连老板派来的那个亲戚也被郑耀文拉下了水，所以也就没什么人说了。

赢了钱的郑耀文正准备回去睡觉，可一回头就见本来准备去睡觉的王红玉在身后瞅着呢。这小子没玩过这些，可看着郑耀文玩了两把就挣了一千多，当时就手痒了。他不是想玩着散心，是想喘一喘，要不然自己身上的那些债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呢？

可赌场就是如此，越是不会的人，开始的时候手气还都壮。就这么一晚上没睡觉，到天明的时候，王红玉除还了郑耀文两千的本金，还赢了将近两万块钱。

两万啊，这得是自己这个小家庭小一年的收入呢！于是赢得盆满钵满的王红玉连郑耀文的劝阻也不管了，就想一门心思赢够了钱先把债还上。一旦够了郑耀文那十万，转身就走，以后这辈子也不往这个地方再踏半步。赌徒一旦进场，那就是亲爹亲娘也劝不住，何况一个郑耀文。而且郑耀文一看王红玉的手气是壮，还真就想让他趁着喘喘，要不然拿什么还自己？

郑耀文帮刘三刀看的这个赌场虽说不大，可真能算得上是五脏俱全，什么牌九、麻将、扎金花、斗地主，连德州扑克和轮盘都有。王红玉玩了这么一圈下来，挣了将近两万，就不想走了。眼看着又用了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手里的两万就变成了四万，这才算停了手。

趁着白天人少，王红玉找地眯了一个小时就又醒了。他不想在这里多待，就想着能赢够七万块钱，再加上手里还剩下的三万，就能把郑耀文的账还清了。

挣那些有钱人的钱他心里没有任何负担，就是一个字，爽。他奶奶的，可算到了你们该吐出来的时候了。看着那些一个个衣冠楚楚、膘肥体胖的有钱人，王红玉心里就升腾起一种凌虐感，这种感觉让他很舒服。

王红玉起床以后在外面的小饭铺里匆匆吃了几口，这就算把饭解决了。临走还特地买了一瓶好一点儿的白酒，留到晚上给自己提神。

郑耀文一直看着这个神神道道的兄弟出去又回来，才劝他再多睡会儿。现在还不是正点，没多少人，要想人多了，得等到晚上。

今天是第三天头上，王红玉在赌场里最多赢过六万七千块钱，于是先还了郑耀文六万五。他想着，自己再回家把那没花完的三万来块钱拿过来就算能还清郑耀文了。至于这剩下的两千块钱，他想趁着手气好，再翻翻本。

可有财不扶命穷人，王红玉留着准备想再多赢点儿的这二千块钱就成了惹祸的根苗，把他拉进了无尽的深渊。

敢进赌场的，不管是二愣子还是聪明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认为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个。每个进赌场的人都把自己当西门大官人，都觉得别人手里那些看得比老婆还要紧的钱财正在像自己招手，仿佛只要自己一个眼神，别人的钱就能跑到自己兜里来。可到了最后，这些西门大官人们无一例外的都变成了武大郎，除了老婆被别人睡了不算，能捡条命活着，就算你走运了！

两千块输完，又从郑耀文那里拿了五千，然后是一万，两万，……这一晚，王红玉把到手的六万七输了个精光。

输完了手里这些钱，王红玉已经急红了眼，想都没想就回家把还没花完的三万块钱又拿到了赌场，一上午的功夫就又都砸了进去。

郑耀文比王红玉强不了多少，眼看着王红玉凭着手气就把自己借他的钱都赢回来了，他也跟着高兴。都是光着屁股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啊，就知道他也没地方弄钱去。 所以刚开始王红玉上了手，郑耀文也没怎么拦着他。

可到了后来，原本交到自己手里的六万也被王红玉死乞白赖的都要了回去。输光这些还不算，还又回家拿了钱回来，没一个小时又都砸了进去。

这一路走来，王红玉赢钱的时候，郑耀文还跟着高兴一下。他觉得自己兄弟的背运总算是走完了，开始鸿运当头了。可眼看着到手的钱，没过了一夜就输了个精光，他也跟王红玉一样脸都跟着绿了。他知道王红玉没钱，要是有钱的话早还自己了，不至于在赌场里玩命。

输光了钱的王红玉不甘心，回头又问郑耀文借钱。郑耀文当场就翻了脸，提溜着王红玉的领子把他拽到了自己办公室。等他回身把门关紧了，一回手就甩了王红玉一个大耳光，然后才瞪着眼对王红玉说：“你小子要干嘛？”

挨了一巴掌的王红玉好像被扇懵了一样，在那儿愣了一会儿，然后冲着郑耀文一咧嘴就哭了，“耀文，哥，我都输光了，没钱还你了，咋办……”

郑耀文听完王红玉的话，也陷入了沉默。十万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别说王红玉头疼，他自己也不是一下子就能筹借下的。想到这里，他的手也忍不住有点儿抖，哆嗦着好不容易才把烟塞进了嘴里，卯足了劲猛吸了一口，可手却被烫了一下，低头一看，烟已经着完了。

看了看已经不成人形的王红玉，郑耀文皱了皱眉头，他忽然觉得对面这个人有点儿讨厌。这是他多年以来都没有的感觉，这就是个霉头，把他自己的老大妨死了，又开始妨兄弟。可等他把眉头舒展了，再仔细回想了一下俩人从小到大的经历，才想起王红玉这一路走来，没少替自己出头，也没少替自己挡灾。就连王红玉现在头上那道最大的伤疤，也是为了掩护自己才被别人拿刀砍的。

他长叹了一口气，抓了抓已经不多的头发，然后才说道：“哪儿挨的往哪儿找吧，你也算背到底了，该转转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