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屋是叶全的屋子，老爷子住中间，冯晓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叶全这小子是惹上高利贷了。

冯晓先是瞅了瞅中间的屋子，见老爷子蒙着头睡觉呢，显然是给叶全气的不轻，不带搭理他。

把那瓶酒搁在窗台，冯晓才往东屋走。

围着东屋的那几位见有生人进来，也不以为意，继续在门口谩骂不止。

冯晓推开了人群走了进去，见叶全正穿个裤头，在沙发上给人递烟呢，“大哥，你再缓我几天，最近单位没开资，所以，……”

叶全正说着，一抬眼见冯晓进来了，就是一阵尴尬，张嘴说道：“你来干什么？”

冯晓见叶全黑着脸，笑了笑，也不做声，一转身就去了老爷子屋里，顺便把酒也拎着。

“您真不准备管管，人家可是有备而来，真要把你小子卸一件，以后叶全可就不全了！”

老头掀开被子，张嘴就骂，“活该，自己惹的事自己处理去，我们老叶家就没出过这号人，丢人败兴还魂不全，不上道，老子的脸面都让这个王八蛋给丢尽了。”

魂不全在华北几个省份的语言表述中有心智不成熟、性格有缺陷的意思。

冯晓想了想，还真是这样，别看他就和叶全见了一面，可这小子还真有点心智不太成熟。

“那就真不管了？那我出去转转，中午炒俩菜，咱们喝一壶？”

冯晓一边说着，就一边往外走。

“这种东西，死了活该，我是不管，要管你管。”

老头子捂着被闷闷的说道，冯晓一听就乐了。

他知道老爷子狠这小子，可毕竟连着血脉，不能说不管就不管。

“好嘞，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把这事给您办了。”

“你们谁是管事的，出来说话。”

冯晓一从老爷子屋里出来，就张嘴说了一句。

这近一年来天气，冯晓从一个退伍兵到刑警，再到私营老板，遇了不少事，他自己没有觉得如何，可那些上位者的素质和气势已经不知不觉的就体现了出来。

他自己也毕竟有几十个兄弟，没有压人的骨头怎么服众？

所以，就这一句话，就把旁边那俩小子吓得一愣，怎么感觉这小子的口气和自己大哥一样啊？

由于摸不准冯晓的根底，所以赶紧进去叫出了刚才在沙发上坐着的那位。

来人年纪不大，中等身材，白净面皮，还穿的西装革履的，像个小白领。

“我算是，你有什么说的。”

叶全见冯晓把他的债主叫出来了，也就跟着出来，就穿着一个裤头，在秋风中瑟瑟发抖，怎么看怎么像一个输光了家产的赌棍。

他一出来就对冯晓圆瞪着双眼，显得极度的不耐烦，很明显，叶全同志觉得冯晓打乱了他的节奏，眼看就要求成了，熬过这几天，等单位开了资，起码也能还点儿利息，好熬到下个月。

“你是谁的人？”

对面那位小白领一看冯晓这么有恃无恐的，心里也有点拿不稳，于是回答：“韩占魁。”

冯晓一听他这么说，就皱了皱眉，好像没听过有这么一号。

“东城，西城？”

“西城，平顺路。”

“没听说过，以前跟谁的？”

“哎，我说你小子，老子是过来要账的，怎么成了过来被你问话了，你谁啊你？”

说着几个小子就准备把冯晓围起来，倒是叶全这时候眼看着冯晓要挨打，赶紧拉扯那些人，还一边说道：“韩哥以前一直是跟着许西天的，这你也不知道。”

冯晓看着那些眼看要冲上来的人就说：“许梦瑶我认识，有三姐的面子，你们就缓他几天吧！”

正准备要动手的那几个小子，一听说冯晓认识三姐，就都不说话了。

三姐他们都知道，那是许西天的三妹，许西天在的时候能做他一多半的主。

“你，你不是诈我们吧，要是来个人说个名字，我们就得走，那我们这账还要不要了？”

冯晓没说话，掏出电话就给打了过去，“三姐，我，有个以前跟着你三哥的人跟我朋友要账，我想托你的面子让他们缓几天。行，你等着，……”

冯晓说着就把电话给那小子递了过去，“喂，是三姐吗？我是韩哥，韩占魁这儿的，嗯，我去过您酒吧一次，好，好，行，好。”

等那小子把电话一挂，对冯晓的态度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原来你是三姐的朋友，好，今天先这样，再缓你五天，五天以后，你自己看着办。”

前面一句是对着冯晓说的，后面那句对的是叶全。

叶全张了张嘴，没敢搭腔，只是赶紧点头答应。

那帮人说完话就走了，临走的时候那个小白领还回头专门跟冯晓点了点头。

“冯哥，你是怎么认识许西天妹妹的？”

叶全眼见着冯晓就替他挡了一场大难，也是尴尬异常，一边陪着笑，一边问。

冯晓看着他本来挺大一个小伙子，大冷天穿个大裤头，光着膀子在院子里待着，身体还佝偻着，神情还极度猥琐，心气就不顺，忍不住随口就是一句，“滚蛋！”

骂跑了叶全，冯晓才转身回到了叶老的屋里。

冯晓见叶老依旧蒙着被子，就往杯里填了点儿水，一边喝一边劝，“老爷子，您就别生气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别操那闲心，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叶全过了一会儿也穿戴整齐，轻轻推开门，低眉顺眼的站在了老爷子跟前。

“爸，我错了，您别……”

“滚蛋！”

老爷子一声大喊，吓得叶全没命的往外跑，瞬间就消失不见。

一上午老爷子都没起来，来了几个病人也让冯晓以叶大夫身体有恙给对付走了。

直到大中午了，冯晓去厨房抄了俩菜，回来放倒茶几上，叶秉信才从床上起来。

穿着睡衣起来后，自己去电饭煲里盛了一碗饭就坐在冯晓跟前，然后一扬脖就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

“老爷子，那可是好酒，你怎么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得。”

看着老头鲸吞牛饮，冯晓忍不住张嘴劝阻。

老头看了他一眼，指着酒说道：“你拿酒过来，是不是孝敬我的？”

“是啊！那还用说。”

“既然是孝敬我的，你管我怎么喝？”

说完又主动倒了一杯，冯晓和老头喝酒用的是茶杯，一杯得有二两多，平日里俩人喝都是慢慢抿，可今天老头一上来就走了一个，这让冯晓大吃一惊。

“嗨，老爷子，不用那么计较。你要真想把叶全制住，也不是不可能，起码得听人家说说吧？”

冯晓说完，就推开门，把叶全叫了过来。

“说说吧，怎么回事？”

冯晓给叶全弄了一双筷子，也倒了一杯给他放那儿。

叶全没敢动筷子，见老爷子扭着脸不理他，才颤颤巍巍的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原来，叶全自打技校毕业后，就死活不乐意再读书了，正好南钢招工，他的专业也算对口，就过去应聘了，结果还真给考上了。

刚进厂的时候，正赶上厂子里效益好，工资也开得不少，叶秉信一见自己儿子也确实不是什么读书的料，也就撒手不管了。

可没过了两年，因为一起失败的并购，南钢除了没有获得优良资产，反而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导致原本效益不错的南钢厂渐渐日薄西山，眼看着就不行了。

最近几个月，一直对男女之事不怎么开窍的叶全忽然就喜欢上一个女孩儿，还是本市卫校毕业的。

女孩儿人长得漂亮，一下子就把叶全晃得五迷三道，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人家。

叶全还叫人家来过家里一趟，叶秉信一见那女孩儿的样子就打心里不待见。描眉画眼就不说了，小女孩吗，可以原谅。可吃得多还没眼色，吃完饭别说洗碗了，连碗都没往厨房送，这不整个一傻子吗？

可谁让自己傻儿子喜欢呢！在儿子的多次恳请下，叶秉信没办法，托关系、找熟人，还送了不少礼才把这闺女给安排到了中医院去做临时工。

可那女孩儿干了没几天就不干了，嫌挣得少，还到处挨骂。

给叶秉信气的，这什么玩意儿啊，所以干脆也就不理他们了。

一句话，随你们怎么着，捅下篓子可别找我来，结果叶全一赌气就搬到厂里去住了。

“然后呢？”冯晓问叶全。

“找对象不得花钱啊，冯玲长得又好看，自然得穿好衣服，还得用好手机，还有那个……”

“还有你妈啊！你个王八蛋，那是你妈啊，你对她那么孝敬，你妈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你对你妈这么好过。”

叶全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筷子，梗着脖子想站起来，却被冯晓摁住了。

这边摁住叶全，那边拉住了还想动手的叶秉信，就把俩人都按在了座位上。

“然后你就借高利贷了？奶奶的，你也真够真爱无敌的，借高利贷找对象。”

对于这样的奇葩，冯晓只能嘿嘿一笑。

“借了多少？”

“一万。”

叶秉信一听数目，又要发作，却被冯晓再次制止。

“总共得还多少？”

“一万借了半年，现在要都还上得一万六。”

叶秉信一听就再也控制不住了，一伸手拎起拖鞋照着叶全就一顿猛抽。

冯晓赶紧拉着，“老爷子，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不行，我得先把这个小王八蛋抽一顿，我自己顺了气再说别的。”

三个人正拉扯着呢，忽然听着院门“咣”的一声就让人给踹开了，冯晓从窗户望了出去，见门后的那人腿还抬着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