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日傍晚，潞安城中日军第二十师团指挥部。

“师团长阁下，运输大队发完诀别电报之后就一直联系不上了，恐怕已经凶多吉少啦……”

参谋一件件的汇报着当前掌握的情况，一件比一件糟糕，一件比一件更令人绝望。

“上党已经被支、那的先头部队攻破，驻守的一个小队已经为天皇陛下玉碎了！”

“支，那人正在进攻城外的炮楼和据点，我们的兵力有限，难以提供支援，各处阵地接连失守，今天晚上支、那人可能就会达到潞安城下。”

牛岛实常的神色一如既往，这些消息听在他耳中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见师团长阁下如此模样，参谋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航空兵汇报，高坪周围已经看不到任何交火的迹象了，第40旅团应当已经全军覆没。

另外，从高平到上党的路上有大批的支、那人在活动，有战兵部队也有后勤运输车队，他们好像直直冲着潞安来了……”

“师团长阁下，您有什么命令？”

参谋小心翼翼的询问。

牛岛实常此刻心如死灰，短短半个月的战斗，第20师团损失了一个参谋长、一个旅团长、四个联队长。

曾经打遍支、那无敌手的第20师团彻底残了、废了。

如此重大的损失，他这个师团长当负全部责任。

与其屈辱的走上军事法庭，还不现在就自裁以谢罪。

“锵！”

牛岛实常飞快的拔出军刀，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肚子捅去。

“师团长阁下，不要！”

参谋对这样的情况似乎早有准备，他一个飞扑便摁住了牛岛实常握刀的右手。

“师团长阁下……”

“师团长阁下……”

指挥部里的其余人也快速跑了过来，大家奋力把牛岛实常手里的军刀夺下。

“八嘎呀路！”牛岛实常瞪着通红的眼，

“第四十旅团的玉碎我应负全部责任，我对不起天皇陛下，让我用一个无视的方式死去吧！”

“师团长阁下，我们还没有失败。”参谋飞快的说道：

“加上后勤和通信兵一起，潞安城中能拿起武器的帝国勇士还有1700多；另外还有伪军一个团2000余人，我们可以就地固守，等到第38师团的到来！

只要能把独立旅歼灭，我第二十师团一定还有复起的那一天！

师团长阁下，您不要冲动啊！”

牛岛实常在心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现在连自杀的权利都没有了，真是可悲、可叹。

“都各自去忙吧！”他挥了挥手。

“师团长阁下？”参谋始终陪在他身旁。

既然死不了那就得想办法解决当前的困境，牛岛实常问道：

“第38师团什么时候能到？”

参谋脸色一苦，

“大雪封路，他们到六安至少还需要三天吧！”

“三天……三天啊……”

牛岛实常喃喃重复。

以独立旅的战斗力，等第38师团到达，潞安恐怕早已不在帝国军队手中了，他牛岛实常也成了一具尸体。

“师团长阁下，我们现在怎么办？”

参谋又问出了那个指挥部里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众人极力阻止牛岛实常自杀也是有私心的，毕竟只要师团长阁下还在，他们就还有撤退的可能，活下去的希望也很大。

等到以后追究责任的时候，有师团长阁下这个高个子的人在，大本营和司令官阁下的怒火也就砸不到他们这些小官头上。

指挥部里的众人渐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全都侧着耳朵等着牛岛实常发令。

牛岛实常心中还是倾向于自杀谢罪，毕竟他死后哪管什么洪水滔天。

可是指挥部的这些人和城中的那1000多士兵都指望着他，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牛岛实常久久无语，指挥部里的氛围顿时就尴尬了起来。

所有人似乎连呼吸都放缓了。

在这尴尬的时刻，电台的滴滴声显得是那样的清晰。

“师团长阁下，司令官从太原发来电报！”

译电员把翻译好的电报火速递到牛岛实常手里。

电报的内容很简单：

“立刻撤离潞安，切不可生自杀谢罪之念，大本营和天皇陛下都望你能安全归来！”

原来梅津美治郎也收到了航空兵的报告，鉴于第40旅团已经全军覆没，为了不让皇军遭受更大的损失，他只得命令牛岛实常撤离潞安。

损失一个旅团已经够丢脸的了，要是再有一个中将师团长死在江东手中，那么对帝国军队士气的影响将是不可估量的。

为了皇军的颜面，牛岛实常必须或者离开潞安。

至于以后他是走上军事法庭还是切腹谢罪，梅津美治郎并不是特别关心。

总之一句话，别死在江东的手里就行。

牛岛实常随手把电文递给了参谋，后者有些欣喜的重复，

“司令官阁下命令我们立刻撤退！”

“呼……”

听闻此话，指挥部里的许多人悄悄松了一口气。

大家再次扭头看向牛岛实常，等待着他的决定。

只思索了几秒钟牛岛实常便明白了梅津美治郎电报里的意思，他在心中自嘲的感叹，

“是啊，我要是死在了潞安，天皇陛下和帝国陆军的脸面往哪放！”

中日全面战争打了两年，帝国陆军阵亡的高级将领屈指可数，师团长级别的还从未出现过。

如果自己不自杀谢罪，以后等待着的将是军事法的审判和一生的耻辱。

陆军的荣誉、天皇陛下的脸面与牛岛实常的个人荣誉相比，显然要重要很多。

他没得选，缓缓开口道：

“销毁带不走的文件，天黑之后撤离潞安，向第38师团靠近！”

说完这话他整个人都萎缩了下去，他的脸像是整容失败了一般，突然出现了无数丑陋的皱纹。

眼中的神采也一点点消散，变得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