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壮丽的一天。

胜利的勇士们，把水晶城的大街小巷的尸体打扫干净，到处泼水的声音，冲洗着红色的血迹，那是失败者的头颅翻滚在阴沟里，大家不停的浇水，希望把这一切都洗刷干净。

胜利的勇士似乎依然忘记昨日厮杀的残酷，一些从尸体上捡来的衣服被活着的勇士穿在身上，大家都试图找着干净的衣服，换掉肮脏的昨夜，没有多少人悲伤哭泣，勇士们迎着新的太阳饱餐着清晨第一顿美食。

偶尔角落里的哭声，也都会被制止，大家互斥责这是不知好歹。

今年的血洗水晶杯的比赛结束了，活下来的人，可以安稳地在水晶城里过上一年的好日子。不再为一块饼或是一碗粥发愁，在这战乱频繁的世界，囝国的臣民中极少数的人实现了这样的梦！

今天是颁奖的日子，为这次比赛的冠军我颁发水晶杯和一枚勇士勋章。我的家仆漓早早为我换了新衣，在这三维的物质世界里我第一感到自己像个小丑，在他们所谓高智商的游戏规则里获胜！

四维世界的风，穿过维度空间的裂缝，呼呼吹过我的耳畔，我听见我的巫师执墨说：“我的神，你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幻焰国在河底会被泯灭，你的子民将会全部丧生，我的神，要速速归来，不要被三维的尘土迷幻了双眼。”

我如木偶般拿到奖杯，场面喧闹，熙熙攘攘，直到我举起水晶杯，狂欢声淹没了天空！金灿灿的水晶杯沾染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我清晰地听见死去的灵魂在嚎叫，那是多少具鲜活的生命，被所谓的强者杀戮！也许我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有公平。

——

留下那些狂热的勇士，我忐忑地走进水晶城最尊贵的接待室，琰和烨坐在我的面前，他们没有认出我。

我力图平静着自己的心，我的目光甚至懦弱地不敢迎上他们的审视！

烨，说：“我就是水晶城的城主，这是我最普通的身份。我就是传说中的风尘，拥有三颗曜的人！你愿意跟随我，做我的随从吗？终身的随从，荣耀你的家人。”

琰，打断地说：“你是这次比赛最耀眼的勇士，你的战斗的精神值得褒奖，我们似曾相识吗？！——”

我淡淡回答：“不，我们是陌生人，从未见过。我做不了任何人的随从，我天生懒惰。”

烨，说：“你不是囝国的臣民，我们并不在乎，你天生懒惰也不是大事，我们希望你能为我们做些惊喜的事。”

我说：“把孤女粉放了吧，作为冠军我有权这样要求不是吗？！”

烨的眼睛，似乎笑出花朵来，他说：“你真狂妄，见到我们都没有谦卑啊，我们对你的礼数是有限的，下等人，你是冠军也要服从我们，我们抓了那个女孩粉，希望你能拱手交出你的家仆漓，那才是我们想要的，你明白吗？”

琰，说：“别紧张，不用说，从何时起，你们已经主仆情谊深厚，可在这个物质的世界，谁还会付诸情感，别犯傻了，外地人，你要多花些时间了解我们脚下这片囝国的土地才是聪明的！”

烨，说：“我们呢，可以直接抓他，那个来自昴纳的人，不过啊，不情愿的死尸是长不出圣地的果实的！”

他们原来是要漓自投罗网，心甘情愿把自己埋进土壤里！为了圣地果实，为了那打开宇宙裂缝的物质，这是他们的目的吗？他们不是已经有三颗曜了吗？还是它们所打开的宇宙裂缝的世界是不同的地域。

我想保持沉默，用高冷的姿态保持距离，我看到烨的视线里仿佛发现了某些往事牵连，我希望他没有认出我，我不希望和他们有太多纠葛，在尘土飞扬的三维的世界里，这颗漩星体的表面，他们愿意沉沦的世界，我想早些离开了。烨，为什么那么愿意想杀我呢，为了权柄吗？

琰，说：“曾经我有一位故人，他的眼和你相似，你是这个囝国传说的人吧，你的眼望过多少尘世？你我应该遇见过。”

我说：“我不是传说中的人，我是普通的商人，贩卖各种水晶和珠宝。”

烨，笑出了声，他在嘲笑琰的多疑，烨的斗笠忽然摘下来，窗外深秋的艳阳照在他的身上，他的棕红色的血脉更加艳丽，他的轮廓的某些部位真似我的父王，他是被父王忽略的王子吗，我不清楚父王当年为何一直没有下令逼迫让他们母子进宫，而是让他们留在民间的草堂里，度着简朴的生活。我知道，烨是恨我的！

琰，说：“在前年的夏季，在雨水丰沛的稻田里，我遇见我过你，你为赶路的人端过来一瓢泉水，我当时也带着斗笠，我看清了你。”

我的心怦怦地跳，那个时候我应该还没有换装，我的发还很长，微微蓝的发是否也飞在风里，他见的是那个样子的我吗？那他应该认得我，我是他的王啊，在四维世界的幻焰国，他不记得了吗？他失去了记忆？不，这不可能。

烨，说：“琰，你不要戏弄这个商人了。你看他都吓坏了！勇士，冠军也是平凡老百姓啊。”

琰，说：“你穿着粗布的袍子也带着斗笠，你在稻田里务农，烈日高涨下，那些庄家长得可真好，那不是我们的囝国。”

好像我要崩溃了，我试着理清头绪，从最简单的事开始回忆，像前年夏天，是这样，一户农家的老汉病倒了，路过时我临时照看了几天那些庄家。

琰，那时他应该没有看到我微微蓝的发，他一定没有认得我，我深呼吸，我已经没有力量和他相认，琰，在三维的物质世界，我没有强大的心和他相认了，难道我要让他亲口说，那些无数的罹难的呼求声是他离开四维世界时对我下的幻术吗？我却因呼求声跋山涉水地到此相见吗？我做不到，做不到赤裸裸的被愚弄。我是四维世界幻焰国的王，我是七维世界的神族最神秘的神，我是我，我高高在上的灵魂，忍受不了被残踏成一片片灰烬。

琰，缓缓说：“我知道你不是我的故人，我的故人是个胆小懦弱的少年，他经不起这样血洗水晶杯的苦难，没有我的岁月他应该艰难了许多，那个国是我的，他是个可笑的傀儡。唉，我已经不再记得他，希望他也不要记得我，这一切，我没有热情再去回忆了。他是个可怜的人！父母不爱他，兄弟姐妹也不爱他，大家都想杀了他，他活着真是奇迹，也许，现在他已经死了。可怜虫！”

琰一分一秒地盯着我的蓝色眼仁，我的脸尽量镇静地没有波澜，我僵硬的仿若一尊被掏空了意识的雕像，我的冷意散发在空气里，一层层，快要生成一片片飘渺深寒的雪。

烨，说：“你还别说，他还真像一个人，孤僻的少年，那个坐在宫殿的上空，看星空的傻子，哈哈哈，不过不是他，他应该在水深火热的幻焰国里被敌国攻击俘虏了吧！当年你一走，不会有人在乎他了。哎呀，怎么这么冷，要下雪了，在四维世界难得的雪啊！”

关照和热情，都是虚假的演绎，他们的心在盘算着什么呢？他们没有认出我，原来那就是他们口中的我，我以为的忠诚，我以为的热情，我以为的依靠，全是我在他们心中懦弱的表演吗？我快要不能控制住我自己，我的冰蓝快要冲出我的体外，我强烈抑制着愤怒，我怕凸显的神力冰蓝我毁灭了这座三维世界尘土的城。

——

门开了。

这时，锐，走进来，他先惊讶地看到我，然后笑笑说：“我是叛徒，但我没有伤害你，我留在你的队伍中，仅仅打探些你们的故事，我跟了风尘多年我是他的随从。”

烨，说：“你可以考虑几日，我们呢不急。”

我木讷地转身离开，我的家仆漓还在门外等着我。

——

我想忘记这次和琰的会面。我的心无法平静，我有一种想要杀死自己的勇气，我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这个不能飞起来的三维的物质世界，我的尊严被无情地砍伤了千百刀，伤口被冷风吹着，生疼，我的灵魂就要跌倒！望见了水晶客栈的女子涩。

热爱财富的涩，也获得了留在城里的名额，她正在这座宏伟的建筑里来回穿梭，一只交际的小蝴蝶，她的理想实现了，她说她要在这水晶城里为达官贵人们开一家奢侈的水晶客栈。她快乐地和我打着招呼，正兴奋地去推开一扇某位权贵的门。

漓，小心地问：“主人，和他们谈了交换粉的事吗？我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交换粉。”

我说：“漓，这正是他们布下的阴谋，他们就是要你自愿地献出自己的生命，我们应该想想对策了，不能一味地应和他们的诡计。”

水晶城的街区，在水晶杯比赛后格外安静，深秋的冷意也无法打扰这样的寂静，是战后人们的沉思，在失去和获得之间，燃烧着纯良的意志。

这就是血和泪的水晶杯！漓帮我拿着杯子，没有笑容。

——

直至夕阳西沉，我们坐在水晶城内一处废墟的土坡上。

漓说：“主人，你难过吧，他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是难过吧，我在我的家乡昴纳的时候，也参加过一次比赛，在夹缝的山谷里，我因为同情心害死了我的伙伴。现在我想救粉，希望她活着。”

我没有回应，我能说什么呢，我的故人，我视若哥哥的侍卫，我风尘仆仆地来到了这个世界，在三维的物质世界，他全然不愿意记得我！对我的呼求只是一场场幻觉，这是愚弄吗？！我都不敢直视自己的心。

那个我儿时看到就感到温暖的侍卫，原来是不会再牵挂我的人，他爱的是水晶，爱的是四维的世界几乎没有的水晶。为了这一切，为了他的最爱，他可以抛弃我，可以无情的远离我，可以忘记我！更糟糕的是曾经的一切的呵护原来都是强者嘲笑懦弱者的心，这样的践踏，我承受不起！

我想起了四维世界我的父王和母后，他们总会远远的望着我，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他们说这样也是爱，我忍受着一切，直到我进入少年，而颠婆流离的少年，我的心又何曾快乐过多久。我真的很惦念我死去的哥哥炽，他总会说：“星洡，我亲爱的弟弟，你要快乐自由的活着啊，为了你的快乐，我愿意去死，去做一切你不愿意做的事，我的弟弟，你一定要快乐。我愿意用我此生的一切，换取你的快乐！”

在白雪皑皑的七维世界，我听见一位老婆婆，她喊着我的名字：“星洡，你的善念太多，这是你逃不过的一劫。”

我的心惶恐不安，这是梦境吗？还是幻听？我转头看着坐在我身后废墟上的漓，漓的眼仿似望见了我的心，他说：“主人，你不担心粉吗？粉，她总是叫我哥，可我知道她其实是在叫你。我们去秘井吧，主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