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顾惊霜和宋晓说过，会在下一个月举办道侣仪式之后，他似乎就忙碌了起来，宋晓被整日关在寂灭峰上，除了修炼之外无所事事，也不得见顾惊霜一回。

眼见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宋晓也慌了起来——有谁愿意嫁给自己的哥哥呢，哪怕没有血缘伦理关系，但是宋晓心里过不了这道坎。

再拖下去也不行了，宋晓抱着火灼剑蹲守在寂灭峰的入口。

也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她已经半阖着眼昏昏欲睡之时，终于耳边传来了脚步声，视线里男人雪白的靴子。

“怎么在这？”顾惊霜微微拧起眉，弯腰将宋晓抱在怀里。

宋晓小心地揉了揉眼睛，声音软糯地道：“顾七，你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啊？”

“发喜帖，”顾惊霜说着，冷淡的眉眼之间都染上了一分喜色，“你可还记得，初日我见你时就在凡人界，我们在那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你也问过我，隔壁娶亲究竟是怎样的，只是你眼盲见不得。”

说到这里时，顾惊霜的眸色更加柔和了：“虽然你小时候不能见到，现在就仿着当时的样子，我亲自给你办一场。”

心尖一颤，看着顾惊霜那溢满了喜色的眼，宋晓的唇嗫嚅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小心地攥着他的衣角。

“顾七，我们回凡人界看看吧。”

顾惊霜愣了愣，不由得反问：“为何要去凡人界？”

“我们是在那里初遇的，”宋晓避开顾惊霜的眼神，遮掩着自己内心的想法，小声地解释着，“你既然一定要和我成婚，结为道侣，我就努力地争取喜欢你，不好吗？”

“还是说，现在这点要求都不能答应我了吗？”

“……”顾惊霜的声音顿了顿，久久都没有回答。

宋晓忍不住向他看去，也是怕自己心中隐晦的想法被发现，却直直地撞入顾惊霜的眼眸中，落满星星的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身影。

“不管是想逃跑，还是想劝我回心转意，你心里想的和你说的都不一样。”顾惊霜轻声说道，一语就挑破了宋晓所有的小心思。

俏丽的小脸上很快染上一丝绯红，宋晓也有些尴尬了，下意识松开了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正要转移话题之时，顾惊霜却再次开口了。

“不过，我答应你，”顾惊霜微微叹了口气，垂眸看着她，“你知道的，我拒绝不了你的任何要求，晓晓。”

宋晓一顿，下意识道：“不喜欢我，不和我结成道侣也可以吗？”

“这个不行，喜欢你是我最后的底线了，让不得。”

虽然稍显曲折，但是最终两人还是敲定好了时间，因为一个月的期限也快到了，若是宋晓还想去凡人界，他们第二日就得出发。

虽说是顾惊霜亲自下令，要求封锁剑宗对外任何交往，全力休养生息，但是显然封锁的人里并不包括他自己。

修真界和凡人界是分隔开的，来往互通都有屏障遮挡，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天道对于凡人界的一种保护，以免有些心术不正的修士前往凡人界残害普通人。

但是显然，再强的屏障也挡不住顾惊霜，多年前他就已经能来去自如了，现在带着宋晓一人，也是极为轻松的事情。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宋晓和顾惊霜来到凡人界的这一日，正值上元佳节，一派热闹的好景色，这和修真界的冷清大相径庭。

宋晓原本也只是想拉着顾惊霜回这里看看，再挣扎着试试能不能让他回想起把自己养大的日子，但是没想到现在还真提起了兴趣。

“想去哪里？”

“我们回宋家宅邸看看吧，”宋晓说着，下意识踮起脚遥望着皇城的方向，熠熠生辉的眼底满是兴味，“正好一起再去城里看看，我当时生活在凡人界的时候，眼盲都还没有治好呢。”

“好。”顾惊霜本就是陪她，自然全部应下。

凡人界此刻已经是深夜了，上元佳节虽好，但是这依然是一个寒意入骨，细雪飘落的夜晚，尽管如此宋晓也没有想到，凡人界依然是万人空巷的盛景，大街上更是热闹至极。

灯笼高悬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有在路边吆喝叫卖的小贩，而最吸引宋晓注意的，护城河流过的木桥上站着不少人，各色样式的花灯在河中漂浮着，好看极了。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宋晓没见过这番景象，下意识拉起顾惊霜的手。

“慢点，别着急。”顾惊霜也没想到宋晓真的来了兴致，眸色也柔和了几分，干脆来到了她的身前，小心地避让开人群，领着宋晓往木桥上走去。

“姑娘，姑娘等等——”

宋晓一愣，下意识转过头看去，那是一个站在木桥口贩卖花灯的老婆婆，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

“姑娘，要放一个花灯吗？”

宋晓看了看河里，不由得心动了，刚要点头时才发现老婆婆的钱袋里都是些铜板和碎银子之类的，这一下子就让宋晓犯了难。

灵石她多的是，但是凡人用的钱财，她还真是什么都没有。

“还是不要了……”

宋晓窘迫地笑了笑，却没想到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伸了过去，摊开的手心里是几个铜板。

“给她拿一个吧，她喜欢。”

老婆婆笑了起来，接过铜板后把花灯小心翼翼地放在宋晓的手心里，笑着道：“姑娘拿好咯，快去和你的郎君放花灯吧。”

一听这话，宋晓的俏脸立刻红了起来，捧着花灯急忙想要解释，可老婆婆却又已经在招呼下一个人了，根本就是一句无心的祝福罢了。

顾惊霜轻叹一声，拍了拍宋晓的头，道：“走吧，放花灯去。”

“哦……”

宋晓慌张的心好像一下子就定了下来，抿着唇和顾惊霜来到木桥上，他们等了片刻后，终于在角落里等到了靠近河边的位置。

宋晓连忙点亮花灯，却发现在花灯上写着一句话。

“岁岁朝朝，琴瑟和鸣。”

她无意识地呢喃着，在反应过来时又怕顾惊霜听见，连忙抬起头朝身旁的男人看去。

顾惊霜只是垂眸看着她，清冷孤高的面容被灯火映照着，也染上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如寒星一般的眼眸里仿佛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仙人走下了凡尘，在匆忙的人世间安静地站在她的身边。

宋晓突然就愣住了，在这一瞬间她好像知道，对于顾惊霜来说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了。

“愣着做什么？”顾惊霜说着，弯下腰按住了宋晓的手，引领着怀中的少女把花灯缓缓放进护城河里，和这成百数千的花灯汇合在一起。

“顾七。”

“我在，怎么了？”

“我想试试能不能喜欢你，‘岁岁朝朝，琴瑟和鸣’的那种喜欢。”